安宁翘起唇角,笑着说道:“您想啊,经了今日这样的事,大哥吃了亏,日后行事自然要顾前顾后,谨慎小心,这样一来,反倒是少了将来不少麻烦,您说,是不是?”
胤禩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今日大哥心里的憋闷和愤怒不小,回头估计能把性子改改了。
还真是一件好事。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再说另一头,胤禔无声无息地回了直郡王府。
他走进书房,没多久,何安就来敲门。
胤禔的神色先是沉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想质问何安老三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样出卖他!
胤禔不是一个轻易信人的人。
和太子斗了这么久,他在东宫插了一些眼线,胤礽也在他的直郡王府里安排了一些人马,他身边信任的人不多,除了福晋以外,他最信任的人莫过于这个从小陪他到大的老太监何安了。
这次,那个喇嘛也是何安推荐给他。
否则,他怎会轻易相信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喇嘛?
胤禔有太多的话想要质问何安。
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进来。”
胤禔压着怒火,说道。
何安推开门,将门带上后,快步走到胤禔跟前,“爷,宫里头配合的小太监找到合适的了。”
胤禔眯了眯眼睛,这何安的手真够快的。
前几日才吩咐他去办,现在就找着了。
恐怕那个小太监是老三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他上钩了。
“干得不错。”
胤禔怒极反笑,他站起身来,走到何安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何安,这次的事要是能成,我可要好好谢你。”
何安丝毫没有觉察出胤禔的怒气。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胤禔在他面前的毫不作伪,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将胤禔玩弄于鼓掌之中,因此,根本没有发现异样。
何安露出诚惶诚恐的模样,道:“奴才多谢爷。”
胤禔的眸子里乌沉沉的,眸子底下情绪如潮水一般翻腾。
他的眉眼掠过一丝狠辣的怒意,语气却带着笑,“好好帮爷做事,爷不会亏待你。”
“奴才必定鞠躬尽瘁,为爷办事!”
何安激动地说道。
胤禔眼里露出一丝冷笑。
何安将事情禀报完后,又道:“爷,那奴才去联系喇嘛去?”
胤禔唇角下沉,眸子里神色晦暗难明,“去吧,万事小心些。”
“爷,您放心。”何安露出一个笑容,“奴才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何安借着这个由头出了直郡王府,他直接出了城门,在城郊外一个小庄子停了下来,朝四周张望了一眼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细缝。
何安一个闪身,进了庄子里。
庄子外头瞧着挺普通,里头却是内有文章。
小桥流水,游廊影壁,处处精致,何安似乎对此处很是熟悉,他径直往里头走去,一个小厮跟在后头,双手垂在两侧,寸步不离。
书房里。
胤祉正和喇嘛巴汉格隆谈笑风生。
听得声响,胤祉停下声来,看向何安,“何公公来了。”
第六十九章
何安几步上前, 利落地打了个千,“奴才给三贝勒请安。”
胤祉对何安似乎很是看重,竟不顾主仆尊卑, 伸手扶起何安, “何公公,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
何安抬起头来,一张老脸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胤祉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巴汉格隆微微颔首,面带微笑,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三人脸上俱都带着笑。
而此时, 直郡王府内, 胤禔却是啪地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毛笔。
他性子火爆。
自然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翌日。
下了早朝后。
胤禔给胤禩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留下。
胤禩对和他说话的几个官员微微点了下头, 说了几句话,便留了下来。
“大哥想好了?”
胤禩问道。
胤禔摸了下牙帮子,昨夜一夜没睡, 一早起来就上火了, 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道:“早死晚死都是死,索性豁出去了。”
“大哥豁达。”胤禩赞道。
“豁达什么呀。”胤禔边跟胤禩慢慢走着, 边摇头道:“我是没法子了, 现在兄弟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脑子转得比我还灵活。这次要不是你,我怕是要吃大亏了。”
胤禔提到这里, 脸上就不禁露出后怕的神色。
他能够想象得出,太子出事, 老三捅了他出去,那时候他的后果是怎样的。
这么多年来。
胤禔看得很清楚,老爷子对太子虽不像小时候那样纵容,但到底太子在他心里跟其他儿子是不同的。
他们这些儿子出了事,老爷子会伤心,但太子要是出了事,老爷子肯定要疯了!
以前,胤禔还会有些失落。
这么多年了,他也习惯了。
“大哥这话可说的有些不对。”
胤禩摇摇头道,“大哥不是不聪明,只是旁人是以有心算无心,即便这一计不成,那人还会心生第二计。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大哥这回吃亏也是件好事,至少能够将那人由暗处引到明处来。”
胤禔的神色渐渐好了许多。
他看了胤禩一眼,点了点头。
现如今,他是不敢小瞧了这八弟了,别的不说,这回的事,便看出八弟的本事出来。
胤禔拍拍胤禩的肩膀。
“等会儿老爷子那头,你别开口,这事是因我而起的,自然该由我来承担老爷子的怒火。你的心意,我领受了。你把我当兄弟,我自然不能害了你。”
“大哥…”
胤禩露出怔愣的神色来。
胤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什么也不必说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养心殿。
“二位爷。”张怀远远瞧见直郡王和廉郡王往这边走来,带着满脸笑容,迎了上去。
“劳烦张公公往里头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想告诉皇阿玛。”
胤禔对张怀说道。
他往张怀手心里不动声色地塞了张票子。
张怀瞟了胤禩一眼,心里狐疑,面上不显,仍带着笑,却是不敢收胤禔的票子,推了回去后笑着说道:“您二位且先等会儿,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胤禔见张怀不收票子,心里也不气。
经了最近这桩子事,等闲小事也激怒不了他了。
他把票子收了回来,颔首道:“你去吧。”
张怀满腹疑惑地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了胤禔一眼,带着心思进了养心殿通报。
康熙正拿着毛笔批着奏折,听得通报,眉眼微微抬了抬,“你说老大和老八都在外头?”
“是,万岁爷。”张怀恭敬地回答。
康熙眉头皱了下,他凝神想了想片刻,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让他们进来。”
他倒要瞧瞧这两个小兔崽子惹出什么事来。
知人莫若父。
康熙连胤禩和胤禔的面儿都没见到呢,就猜出了他们两人来的原因了。
胤禔和胤禩听到许可,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的铜鼎里燃着龙涎香,一入内,胤禔和胤禩二人就单脚屈膝,给康熙请了安。
“起身吧。”
康熙扫了二人一眼,平静说道。
他等胤禔二人起身后,才捧起一个青釉斗笠盏,缓缓地啜了口茶,“老大,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朕?”
胤禔低着头,诚恳地说道:“儿臣有一事想告知皇阿玛,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儿臣想恳请皇阿玛禀退无干人等。”
康熙的瞳孔收缩,他握着青釉斗笠盏的手指用力得关节泛着白。
他沉默片刻后,对左右伺候的侍卫和太监们说道:“都下去,梁九功留下。”
侍卫和太监们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梁九功手心里满是汗水,他的鼻尖也跟着冒汗,心里头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
老爷子留下他,既是对他的看重,也是对他的考验。
梁九功心里头只希望,这次直郡王闯出来的祸不大。
否则的话,他恐怕要有麻烦了。
“行了,人都走了,你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别卖关子了。”
康熙摆摆手,道。
“是,”胤禔忙道。
事到如今,他心里头的那些担忧反而沉了下去。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没什么好怕的。
梁九功本来暗暗猜测直郡王的麻烦肯定不小,有可能是纵容底下的官员收受贿赂,也有可能是手下的人不小心害了人命。
但他没想到,这回,直郡王惹出的麻烦,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大。
随着胤禔的自白,养心殿的气氛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明明殿内的炭火烤着,却叫人感觉跟在外头冰天雪地似的。
“儿臣被八弟点醒,自知有错,今日前来,任凭皇阿玛处罚!”
胤禔说完话,屈膝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