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江汀自身的妖力在负隅顽抗,整个人并未完全沦陷,只在被念到名字时才起作用,变成对狄降知盲目殷勤又热络的人。
在仰慕狄降知和正常思维间反复跳跃的江汀,比一味追星般完全丧失理智稍微要好那么一点。
纵使费加廉发现术法比预期出了些偏差,也不敢在狄降知面前打补丁,只期望能顺利度过这段时间。
这种术法除开略有些不人道,倒是对人身体没有损害。
狄降知没空去找费加廉算账,只能先让江汀带路,尽快确定谛听的事情。
江汀主动邀约完,跟在狄降知身后出门时,忙制止了他。
想到上次费老师推开门就换了个地方,提议道:“我家附近监控较多,还是坐车过去吧。”
狄降知还算好说话,等门自动打开,两人进了电梯。
公司在珠江边,附近公车较少,去地铁得走十来分钟。
江汀本来想带狄降知坐地铁,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他坐进了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等一下!”
江汀跑过去扒着车门,连手指都透着窘迫,“狄、狄总,我们能不能去坐地铁啊。”
狄降知前两天将花城翻了个底朝天,对这个时代的一些事物也有基本了解。
地铁在他看来,就是一条塞满人类的铁箱,要把他装进去同人类一起前胸贴后背,也不是不可以,除非里面的人瞬间消失。
他还是习惯来去无踪,至于现在坐的这辆车,勉强算是答应了江汀的退步,相比较也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狄降知不太明白,慢吞吞问:“为什么?”
“唔——”
江汀难以启齿,声如蚊呐:“我、我手头有点紧,可能没办法坐这个车。”
狄降知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包,就带了个人出门,整个人清冷地跟个误入凡尘的神似的,即便是大妖怪,应当也是不兴用钱的主。
江汀账户就剩一百来块了,这车肯定是不能打的,不然她接下来半个月喝西北风吗?
狄降知确实没有金钱的概念,过了几秒,才正确将她的“手头紧”翻译为“没钱”。
正在江汀抓破脑袋,想方设法让这位尊贵的新上司和她去坐地铁时,狄降知长臂一揽,将她带进车里。
陡然被拉进去,还没坐稳呢车就发动了。
江汀一时不慎,像是预谋好了似的跌趴到了男人双腿上。
“……”
一股极淡的青崖风香萦绕在鼻尖。
江汀眨巴了下眼,被高定西装的面料抚过睫毛,莫、莫名有点想上手摸一摸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爬起来,狄降知两指提溜着她的后领,将她放在了另外一端。
江汀顺势环视车内,加长版的车厢气派端庄,配备设施众多,在外面只知道是辆豪车,没想到这么壕——
一百块连小费都不够吧?
狄降知看着她,倒是问得很直接,“没钱?”
“呃——这几月手头紧,要养的东西比较多。”
江汀在心里扳着手指头,除开自己,还有房子、鸟、猫……
她自个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不知不觉中背了这么多债?
关于江汀的生活情况,狄降知并未多问。
半响,他才道:“不用担心我没钱付车费。”
江汀侧过身看他,表情怪异。
狄降知明白她在想什么, “我还不至于用这种低劣的术法。”
“……”
江汀眼睛有点发热。
变钱怎么会是低劣的术法!?
如果是,最好用这种低劣的术法骗她个百八十年的,她绝不多说半个字。
不过明目张胆地说这些好吗?
江汀不由看向驾驶座,正好在后视镜里对上司机暗中观察的眼神。
她就说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个司机一直在盯着他们!
狄降知仿佛没有察觉,“如果是我喜欢的人,绝无可能让她替我出钱——”
还这么主动自然。
江汀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倒是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令她感到有些诧异。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轻轻蹭过去一点,悄悄说:“要不然待会再聊?”
车上的司机有点怪。
“——你和送你礼物的那个人在一起时,也是你付钱?”
狄降知目光定在两人缩短的距离间。
谛听虽然情人遍四海,但一贯出手大方,从未和那些妖有过利益纠纷。即便是分手,也会给出让对方心满意足的数目。
甚至如果是对方出钱,谛听会觉得她在侮辱自己。
正当狄降知心底那个想法逐步消退时。
江汀就掷地有声地否决道:“当然不是,他每个月还固定给我钱呢,怎么会让我出钱。”
说完后,江汀发现身边的人异常沉默,没有一点声息。
江汀哪知道狄降知在想什么,她鼓动着两颊,轻轻挪了回去。
正在这时,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眨了眨,蓦然出现两根细长的光线,将她牢牢绑在座位上。
与此同时,旁边另有两根发光的长线,也将狄降知禁锢着不能动弹。
“什、什么妖?!”
江汀声音发颤,看见连费老师都害怕的狄降知竟然也被绑了,越发心慌不已。
往常有妖来找她,从没有这么不客气过,今天她的打火机一没就遇上了这等事。
江汀气得小声骂了句:“都怪你!”
狄降知没法解释。
要用力量确认那个东西是谛听的,只有那一个法子。
况且他没料到失去打火机的江汀,会引来这么多妖魔鬼怪,甚至多到有点不可思议——
早在上车时他就发现了异常,不过是顺便搭车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江汀没有讨责的时间。
因为脚底猛然蹿出一只大老鼠,耀武扬威蹦到她的膝盖上。
紧接着,后座趴着的什么东西拍上她的肩,窗外的树叶极快地爬满整个车身,副驾驶随之跳出来一条哈巴狗。
有一团黑雾徘徊在狄降知跟前。
像故意撩拨般,它妖娆地摆动腰肢,伸出一缕丝触碰他细碎的额发,又伸出一缕轻轻绕在他指尖……
江汀看得心惊胆战,生怕狄降知突然暴起将这只魅鬼给吞了。
毕竟同事们给她洗脑的狄降知,就是个会吃小妖怪的大妖怪。
直到那魅鬼得寸进尺,大着胆子将半个身子都挂在狄降知身上。
江汀才惊觉一动不动的男人低垂着眉眼,白皙的皮肤隐在浓黑的妖雾之中,显得诱惑勾人又可欺。
看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江汀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同过去找上她的那些形形色色的精怪相比较,面前这些妖怪还算正常。
她觉得有必要向狄降知传授经验,便安慰道:“这些都不是恶妖,它们修行的时候不敢随意伤人的,狄总你别怕——撑住啊,我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狄降知没动静,江汀又道:“有打火机,或者能弄一个出来吗?”
她依旧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打火机,只要是火都能对这些妖怪产生影响。
狄降知无奈地牵起唇角。
江汀忍住恶心将膝盖上的老鼠抖下去,拿脚轻踹了踹旁边的人。
副驾驶座的哈巴狗,猛地跳在前车窗台上,“——喂,你们随便哪个理我一下啊?”
江汀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这只从早上就一直跟着她的哈巴狗刚才有说什么吗?
看她茫然的样子,哈巴狗舌头都气直了,“气死我了!哭着求你不行,拿绳子绑也不顶用,你究竟怎样才肯让我们去你家!”
江汀更迷茫了。
“你们全都要去我家?”
“为什么非要去我家?”
“你们这样绑我还想去我家?”
哈巴狗被三连问击中,耳朵一耷拉着开始诉苦。
“嗷呜太惨了太惨了,我们这些小妖太惨了,无家可归还被妖追杀,饭也没得吃觉也没得睡……”
它讲得颠三倒四,江汀听了半天,只记住一个“惨”字,还是不太明白这些妖怪怎么了。
驾驶座的司机嫌弃哈巴狗啰嗦,一抖身变成了条人头蛇身的怪物。
伸着脖子滋滋对她吐着蛇信,条理清晰地重新讲了一遍。
起因还是前几日荔湾公园的事情。
那片区域的妖间净化系统一直不稳定,上一任管理局风伯正是因为修正时,不慎将聚了千百年的负面妖力放出,只得以身化为肃清长风将其压进阵眼。
风伯逝去时,留给费加廉的难题不多。
费加廉也一直在对荔湾区的净化做改进,江汀的画便如锦上添花般让阵法更稳固、区域更安宁。
这回阵法被破,小精怪们都还好,调皮捣蛋没太大影响。
但不知什么妖怪压制不住,每晚亥时准点出门抓壮丁。
它不吃妖也不揍怪,就逮着无所事事的精怪一顿操练,一心一意要组成什么飞豹军团,已备有不法妖物闯入花城。
精怪们避之不及:你可比那不法妖物可怕多了!
百分之九十的精怪们选择在花城栖息,就是看中它华夏美食第一的名号,图个安逸舒适又清静,整日混混日子喝点早茶美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