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爹嗫嚅道:“你,你当初能进伯府还是多亏了你姑姑呢,要不然你哪有机会伺候伯爷,哪能过上今天的富贵日子,四儿,做人不能忘本,你可不能自己过了好日子就不管家里了。”
王姨娘讥诮道:“呦,我谢谢您,我谢谢您把我卖进来做丫鬟,要不然我哪有机会给人家做小呢是吧?我给人家做丫鬟做姨娘我多体面呐,哥哥娶媳妇我贴钱,姐姐出嫁我贴钱,家里各个死缠着我要钱,我可真是有面子!我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好!”
王姨娘真是恨急了家里,家里四个孩子,从小她吃的最差穿的最破,缺了钱也只卖她做丫鬟,用她的卖身钱养哥哥姐姐,如今看她在伯府做姨娘,手里有几个钱了,便一个个巴上来吸她的血。
王老爹被她说的涨红了脸,这一桩事没谈拢,父女两个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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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华香榭一事过后,映容的威势算是立起来了,谁都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柔斯文的二姑娘不是个好惹的。
赵氏自是觉得映容做的好,她素日里并不知道华香榭有这样的混帐奴才,以至于让苏姨娘母女受了欺凌,如今映容出头,也是为了护她的名声,毕竟后院不宁,乃是主母失责。
老夫人也有耳闻,面上虽未说什么,不过心里还是对映容赞赏几分的,干脆果决,行事利落,这才当得起高门贵女的气势。
余家的女儿,将来是要做嫡妻主母掌家中诸事的,万不能扭扭捏捏柔柔弱弱拿不出手。
说实在的,从前她未曾对这个孙女上过太多心,她最疼惜的是慧容。
慧容是第一个孙辈,又生母早亡,老夫人一向对她格外疼爱,慧容自己也是活泼明朗,嘴甜讨巧,这般长久承欢膝下,人心都是肉长的,难免不向着她偏过去。
而且映容一直以来的性子,都不是老夫人喜欢的那一种,吟诗作画,伤春悲秋,老夫人是战场上走过来的女人,最是见不得这种矫作样子,因此对映容的态度总是淡淡的。
不过如今倒是对映容有几分改观了,到底是余家的女儿,传承着老候爷的血脉,还算是禁的住事。
第十二章
王妈妈和江妈妈走后,赵氏又给华香榭拨了两个人过来,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规规矩矩的,也懂事,教导一番过后各个活计都能上手,虽没那么经验老道,不过慢慢教起来也就好了,总比养几个摆谱的祖宗好。
黛容在屋里读书,字儿是看在眼里,却进不去心里,一张张这么翻过去,眼睛都看累了,脑子里却是什么都没记住。
黛容把书搁在桌上,合起眼凝神,静坐了一回,竟微微打起盹来了。
也就眯了半刻钟,便被掀帘子的声响惊醒,睁眼一看,是果春。
“姑娘,二姑娘那边来人叫咱们过去呢!”
黛容疑惑,“二姐姐找我?可说是什么事了?”
果春道:“二姑娘说要去小佛堂给老夫人请安呢,让您跟着一块去。”
黛容扶着椅子坐起来,二姐姐,这是,这是要帮持她呢!
许是觉得她无人依靠,想给她指条明路。
黛容急忙忙起身,“那我去换身干净衣裳,咱们赶紧的,别让二姐姐久等了。”
出了门,先往梧桐院去了。
梧桐院的大门口早有采萍和摘月等在那里,见了黛容,不把她往内室带,反倒一路引着她往小厨房去了。
映容正在小厨房里熬甜汤,五喜丸子汤,是用枣泥,芋泥,山药,玉米面,薏仁五样材料和面,切成小段,再揉搓成一个个小丸子,煮好了盛在冰瓷裂纹的碗里,再浇上半碗牛乳便成了。
黛容没见过这样的甜汤,又像甜汤又像点心,新奇的很!
映容煮完了汤,盛了两碗装进紫漆雕花食盒子里,对黛容笑道:“走吧!”
小佛堂位置偏僻,常年清冷,高门阔阶,进去便是一尊尊庄严肃穆的佛像,正堂立的大鼎里残香未灭,丝丝缕缕飘散。
黛容跟在映容后头,有些局促,这地方实在安静的很,进来就不敢出声说话了。
正堂是平日里老夫人礼佛上香时用的,起居的地方在内室。
映容带着黛容往内室去,见着老夫人先甜甜叫一句,“祖母!”
映容这几日算是把这个老太太的性子给摸了个透,看着不苟言笑,其实跟个老小孩一般,爱吃甜食,爱听小孩子们撒娇讨巧,慧容对撒娇这招便是百试不爽。
老夫人招手道:“你们俩怎么一块过来了?”
映容莞尔,“我说我要来看祖母,黛姐儿吵着一道过来呢!”
黛容抬眼,一脸愕然,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映容一巴掌把黛容拍到前面去,“黛姐儿说许久未见祖母,可想您了。”
黛容此刻才接收到映容的意思,忙道:“祖母安好。”
老夫人眉目微挑,“黛姐儿有心了,都过来吧。”
映容笑嘻嘻的把食盒子摆在桌上,“祖母尝尝,我做的呢!”
她今儿把黛容带过来,不为别的,只为让她能在老夫人这占个一席之地。
苏姨娘是没指望了,黛容想把日子过好,总得找个靠山。
也不是要老夫人多么疼爱黛容,这不太可能,老夫人和慧容的情分不是她们几个能比的。
只是希望老夫人能庇护黛容一二,保她周全。
老夫人的庇护,对映容来说或许只是锦上添花,但对黛容来说可就是雪中送炭了。
估计老夫人自己也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映容献宝似的让老夫人尝尝甜汤,老夫人端起碗尝了一口,淡淡笑道:“这个式样的甜汤倒没怎么见过,难为你费心了。”
又意味不明的点评了句:“你呀,一向是个有心思的。”
映容听懂了也当没听懂,神色一派淡然,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
黛容躲在映容后面,既不露脸也不说话,她倒是想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映容又亲切问道:“祖母可要听听佛经,不如让四妹妹给您读佛经吧?”
黛容手一抖,却听老夫人道:“那便读吧!”
黛容立马求救似的看向映容,映容看她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
黛容只好定定心神,拿起手边最近的一本《心经》开始读起来,刚读的时候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顺下去,满脸写着艰难,不过后面放松下来,越读越顺畅了。
黛容年纪小,嗓子脆,读起经来一个字是一个字的,听着很舒服,没有含含糊糊的难受劲儿。
一篇读下来,嗓子已经有些干哑,老夫人推了茶盏到她面前,“喝口茶润润。”
黛容双手捧过茶盏,小声道:“多谢祖母。”
“往后要是有空,便过来给我读经吧,慧容也常来,你可以过来同你慧姐姐作伴。”老夫人默了半晌,说出这么一句。
黛容一愣,旋即笑的眉弯眼弯,“好,那我往后常来陪祖母。”
映容与她对视一眼,相顾而笑。
老夫人笑而不语,姐妹相携,也是好事不是吗?
往后的日子里,黛容时常来到小佛堂,不是读佛经,就是伺候用饭,日日陪在老夫人身边欢声笑语逗她开心,又自己亲手做了好几双鞋子袜子送给老夫人,余文轩和赵氏,还给几个姐妹做了香囊,手帕,扇络子这样的小玩意儿。
映容感慨,这个小姑娘很聪慧,只要把她领上道,她自个便能把后头的路走好,九岁的年纪能想的面面俱到,也算是个不简单的了!
黛容在老夫人面前得脸,连带着华香榭的日子也好过不少,出了门那些管事们,管事媳妇们再不敢像从前那样不待见她们。
苏姨娘自己哭了好几场,既是高兴又是欣慰,天天念叨着,“我们黛姐儿要熬出头了,比姨娘有出息多了。”
以前最常去老夫人那里的是慧容,不过如今慧容见到黛容在那里陪着,倒也不曾嫉恨她夺了宠抢了老夫人的关心疼爱什么的。
黛容是几个姐妹里年级最小的,慧容对她一向宽厚,况且慧容本就是样样风光,对着这么个做小伏低的小妹妹,她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要是此刻是映容这般大加讨好老夫人,慧容肯定气的发疯,不过黛容就不至于了,她不过求个倚仗罢了,日子都过的这般艰难,怎么也越不过慧容头上去,因此黛容在小佛堂和慧容相处的倒也十分不错。
唯一心生不满嚼舌根子的便是柳姨娘,她看着碧容闲暇的样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张口就骂她,“小王八羔子,你还玩儿的下去呢,一点都不知道着急。”
这也难怪柳姨娘,她爹虽说是个秀才,但是柳姨娘自己是大字认不了几个的,又自幼在街市小巷混迹着长大,出口不过三句话,必能听出市侩粗俗话来。
碧容平白无故挨了顿骂,一头雾水问道:“姨娘又怎么了?”
“你那三个姐妹都快抱成团,单把你一个人撇开是几个意思?以后你也跟在她们后面,她们去哪你去哪,她们干嘛你干嘛,可不能把孝顺伶俐都让别人做光了。”
碧容哼一声,“我又不是闲得慌,为什么要跟在她们屁股后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