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昨晚熬了不少时辰,等来病人了再叫醒他吧。”
太阳升至头顶。
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和伙计陆续到齐,开始有病人前来问诊。
年大夫叫来之前那个伙计,“你去叫林大夫起来吧。”
伙计应了声,打起帘子去了内堂。
须臾,一声惊恐至极的大叫,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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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堂内堂里有一间房,是专门为守夜的大夫准备的,以防有病人夜间问诊。
没有病人上门,就进去暂歇。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
一张简易的小床,旁边放了一排柜子。
从门口朝里望进去,一目了然。
伙计到了门口先是喊了几声,里面床上裹着被子的人没有回应。
“昨晚病人难不成很多?怎么睡得这般死!”
以前也曾有过一次附近的酒楼失火,医馆的大夫们忙了大半夜,等睡下后轻易叫不醒。
他没有多想,到了床边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林大夫,醒醒!”
见人不动,他又稍微加大了一些力气,“林大夫?”
他这一拍,把人侧躺靠里的姿势,拍成了平躺。
但人看似是平躺着,姿势却是一点没变。
这么看上去,就显得极为怪异了。
伙计在这医馆了也做了不少年月,自认是见惯了生老病死。
他见林大夫这个模样,心尖尖顿时堵到了嗓子眼。
颤着手去拂开遮住林大夫面庞的衣袖。
入目就是一张苍白发青的脸,双眼紧闭,嘴唇微张。
他抖着手把一根手指放在林大夫鼻端下,强自定住心神。
没有呼吸。
还是没有。
他再也镇定不下去,一声惊恐的大叫顿时控制不住地冲破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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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里的众人被拦在门外。
门口和医馆大门都被牢牢把守。
这会谁还顾得上治病看病,一双双眼睛和耳朵都在牢牢关注着内堂里。
内堂房间内。
林大夫身上裹着的被子已经被揭开,仵作正在验尸。
“记,林广庸,男,年三十九,死亡时辰,天佑十一年八月十五日晚丑时至寅时之间,死因,匕首刺穿心脏。”
给尸体覆上白布,身上罩了一层白罩衫的仵作朝一旁身着黑色官服,持刀站姿笔直的男子拱了拱手,“大人,此人是被杀之后被扶到床上摆好了侧卧的姿势,胸口的匕首未曾拔出,是以流血很少,且被仔细清理过,医馆的人才没能问道血腥味。种种迹象可以看出,杀人者在杀人的整个过程中都很冷静。下官推测,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杀人案件。”
庞杨眼皮子颤了颤,看了眼床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轻嗯一声,冷声下令,“医馆内的人,全部都带走,确定没有嫌疑之后再放出来。”
“通知林广庸家人前来问话。”
“回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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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陵府知州府后院。
一丫鬟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问向守门的小丫头:“小姐可在房中?”
“在呢,姐姐快进去吧。”
行至门口,她站定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伸手轻敲房门。
“小姐,奴婢青竹。”
很快,门里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丫鬟探出头来,眉眼犹带几分警惕,看见青竹后才扬起一抹笑脸,“青竹姐姐,快进来吧!”
紧闭的闺房内有一股浓烈不算难闻的药味,香炉里还燃着香,夹杂在一起有些古怪。
许姝半歪在软榻上,抬了抬眼皮,“回来了,打听到多少?”
青竹屈膝行了一礼,才回道:“回小姐,那两个小童现如今确实住在凌江楼,听说是前两天从千渡码头登陆的,长辈只一个李姓女子,口音不是咱们本地人。又是一直住在凌江楼里,也未见出门拜访,青竹猜他们在这并无故友亲朋,应该是途经此地,恰好有人病下,这才在凌江楼暂住下来。”
“可有查出他们跟总督府有无关系?”
“这,倒是没有。”青竹说完顿了顿,“不过,前日顾总督曾去凌江楼用过一次饭,其他的,就打听不出来了。”
许姝轻笑了一声,“不过是用一次饭,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奴婢也这般认为的,”青竹顺势点点头,小心看了眼许姝,“倒是今早上还发生了件事,奴婢有些不敢讲。”
“讲便是,何时这般吞吞吐吐的了?”
“小姐可还记得昨日给您正骨的那位林大夫?他,”青竹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意,“他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医馆,现如今已经报官了。”
许姝猛地坐起身,双眼死死钉在青竹身上,“你说他死了?”
“嗯,听人说是被一把匕首当场刺死的。”
许姝赤着脚下了软塌,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又倒了杯茶仰头灌下去,温热的茶水入喉,心头的慌乱稍稍平复些许。
“这事跟我们无关,我也不过是在他那治了胳膊而已。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青竹你吩咐下去,昨天的护卫还有丫鬟婆子都务必给我三缄其口,关于我昨日去医馆的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若有违命的,你让她们想清楚我的手段。”
青竹心头一颤,忙低头应是。
这边青竹刚打开门,迎面就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就站在院门口,忙揉了揉脸颊肉扬起一张乖巧的小脸,抬脚迎上去,稍稍抬高了声音唤道:“张嬷嬷,青竹给您老见礼了,小姐在后院荷花池边闲坐呢,奴婢这就领您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衙门问案
年大夫最后一个出了衙门。
昨晚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林大夫的人,是以被多盘问了一番。
走过春和堂对面的一家包子铺时,里面卖包子的刘大爷朝他招招手。
“年大夫,官府抓着凶手了吗?”
“还没有,刘大爷。”年大夫摇摇头刚准备离开,又突然顿住脚步,“刘大爷,您每天天不亮就早起做包子,凌晨时候可有看到对面医馆里有陌生人?”
“这个倒是真没有,”刘大爷眯着眼睛回想了一番,忍不住轻嘶一声,“年大夫你不问我还想不起来,你们这医馆以往夜里时候总会来三三两两来寻医的病人,可昨晚吧,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不光你们这医馆,好像这整条街上,都静得很。”
他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冷战,“昨晚中秋夜,咱们这条街虽然没多少户人家,但也该比往日热闹些的,但我觉得昨晚比平日里还要冷清。”
说到这里,刘大爷又探头看了眼包子铺门边上一个缺口的瓷碗,“咦,往常时候那只大花狸猫都该过来晒太阳了,怎么今个没见着影子呢?我放碗里的包子也没吃。”
年大夫目光也跟着落在那已经被晒得有些干黄的包子褶上,定定看了一会,“刘大爷,您先忙,我先回医馆了。”
他走过半条街,耳边还回想着刘大爷的碎碎语。
唉,听说林大夫家里刚刚添了一个小儿子,还没满月呢,怎么就突然被人给害了呢!
年大夫不由想到在衙门里的时候,林大夫家里那位哭晕过去好几次的妇人,紧紧攥起拳头。
如果,如果他昨晚没有归家,是不是林大夫就不会被害?
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把他们两个都杀死。
医馆里没有病人,几个坐堂大夫也归家去了,只剩下两个医馆伙计在整理那间休息用的屋子,床上的东西都一把火烧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他坐到自己平时给病人看诊的桌案后面,呆坐良久。
“我不小心看到了她手腕上有一点手指印,是个男人的手。”
“老远来咱们这春和堂看伤,肯定这伤不可告人啊!”
“我当时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到啊,要不然人家堂堂知州府小姐,指不定就来杀我灭口了!”
年大夫使劲按了按太阳穴。
这几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林大夫,真的是被灭口的吗?
他在衙门回话的时候刻意略过了这番话。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么做是因为他清楚就算自己说出来牵扯到那位知州府小姐身上,也会被不了了之,还是因为自己是真的怕死。
怕也这么不明不白悄无声息地死了!
“年大夫?年大夫?”
年大夫从恍惚中抬起头,“有病人来了?”
“没有,”伙计摇摇头,“年大夫,您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吧,这医馆我们俩看着便好,反正今天估计不会有病人过来了。”
大白天出现一起命案,这苏陵府又不是没有别的医馆,谁还敢进来问诊。
“不了,”年大夫摇摇头,“就算没有病人,也得有人守着。你们去忙吧,不必管我。”
他在这医馆里待着,要比在家里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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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孑在三小只的监督下刚喝完一碗特意熬煮的补血汤。
陆景行从楼梯上下来,环顾大堂一周,在靠窗的位子上见到了人。
“李姑娘。”
李孑顺势把碗放下,朝走过来的陆景行点点头,“陆公子。”
团子看了眼桌上罐子里还剩下一半的汤,“姨姨······”
李孑伸手遮住半张脸,“陆公子找我何事?坐下说吧。”
陆景行坐下后张了张嘴,又看向旁边排排坐着的三小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