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既已尘埃落定,我已派人把婆婆的尸身入殓,从义庄运回她们那个小院子,请了丧葬队伍扎好了灵棚,也请了风水先生定好了一个风水好的墓葬地,等到停灵七天后,便可下葬。”
李孑不由动容,“你想的太周到了。”
“只要有人手,这都是小事。”
李孑:“······哦!”
“李姑娘,”闵婆婆脚步匆匆地从卧房走出来,“您带回来的那小姑娘醒过来了,快进去看看吧,我这就去厨房把药熬了。”
李孑站起身,“有劳您了。”
闵婆婆摆摆手,风风火火地赶去了厨房。
李孑进了卧房走到床前就见被子里窝了小小的一团,被子在微微抖动着。
她拨了拨香炉里燃着的安神香,到了床边侧坐下,轻声道:“长安,是我。还记得我的声音吗?那天我经过你们家,跟你和婆婆讨了一碗糖水喝,那碗糖水很甜很甜。”
见被子的抖动一顿,李孑再接再厉道:“长安,吓唬你的那两个大坏蛋已经被我打跑了,你现在是安全的,掀开被子让姐姐看看你好不好?”
被子里没有动静,李孑也不急。
良久,被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李孑接住朝她怀里扑过来的小丫头,伸手拍拍她的背,“不怕,长安,都过去了。”
“姐姐,奶奶,我梦见奶奶她头上流了好多血,你带我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李孑手掌不由一顿,“好,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吃饭,再喝一碗药,姐姐再带你过去看奶奶。”
“好。”
李孑指了指屏风上挂着的衣服,“你先穿好衣服,姐姐去把饭端来。”
叶长安在李孑出去后从床上站起身,赤脚下了床,走到屏风前看着面前的素白色裙子,手指忍不住一颤。
使劲仰了仰头咬紧牙关把泪意压了下去。
褪下身上还沾着几滴鲜血的衣裳,换上白色裙子。
李孑端了一碗白粥并几个素包子进来,看见已经穿戴好的叶长安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吃饭,我在粥里加了糖,很甜。”
努力把饭吃干净,又听话地喝了一碗苦涩的药汁,叶长安才再次开口道:“姐姐,你带我去看看奶奶吧!”
“好。”
怕叶长安对马车还有阴影,李孑在街上花钱租了一辆牛车。
车子慢悠悠驶进小巷子里,还未走到就听见了耳边回荡的哀乐声,再往前走就能看见面前院门大开,白幡飞舞。
衣袖突然被紧紧拽住,李孑有些担忧地看向叶长安。
张张口,最后也只能道了一声,“长安,节哀!”
最为恐慌的事情终于在眼前变成了现实,叶长安脸上强撑着的那一丝坚强终于彻底被打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踉跄着跳下牛车就往院子里跑。
李孑忙下车跟在她后面。
前来吊唁的都是小巷周围的一些左邻右舍,这会听见凄厉的哭声回头一看,齐齐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这孩子命苦啊!
还没出生就没了爹,刚出生就没了娘,这才刚刚长成大点的姑娘,又遭遇了那样的事。
好在人被抢回来了,只可惜了苏婆婆,眼看着孙女被恶霸抢走,听说死的时候都没能瞑目。
周边的左邻右舍只在第一天来吊唁,出于恻隐之心,她们出去后商量着后面几天轮流给长安那小丫头送点吃的。
谁知道怎么送进去的,再拿回来还是一模一样,竟是一口未动。
李孑第三天过去看她时,就见这孩子在这短短两天里就已经瘦得脱了型。
她蹲下身打开带过来的食盒,递过去一双筷子一碗粥,见她不接就把手掰开硬塞进去。
“你是不是觉得你奶奶的死,是因为你自己?所以想跟随你奶奶而去?”
“叶长安,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饿死自己?”
李孑看她呆呆地跪着一副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
“长安,你的名字,是你奶奶给你取的吧!”
“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这是你奶奶对你的期望。”
“她为你舍了一条命,不是让你这样不吃不喝折磨自己的。”
“叶长安,你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奶奶为你付出的这一切!”
“振作起来行吗?我听说人的灵魂会在亲人身边徘徊七天,你现在这幅样子,让你奶奶的魂魄见了,不知道该有多痛心!她去世时不能安心,你想让她投胎也不能放心吗?”
叶长安垂着的睫毛终于微微颤了颤,脸上多了一丝活气,捏住了手心的筷子,低头目光落在手里的馒头上。
喃喃出声道:“我吃,我不能饿死,我要照顾好自己,奶奶你放心,我以后都会好好吃饭!”
看着叶长安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李孑仰头望天,轻轻眨了眨眼睛。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再说一百遍
李孑看着桌上摆放的几样东西。
从山上挖出来的生锈铜箱,哑巴渔女送的钥匙,书局里找出来的书页夹层,还有破庙里小乞丐保管着的鲁班锁木盒。
一脸慎重。
尘埃落定后,她才把这些东西想起来。
李孑先摸上铜箱,箱子上面的泥土和锈迹已经被擦干净,整只箱子呈现深沉的暗铜色,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大概是因为常常被触摸,有些地方的花纹已经有了快被磨平的迹象。
铜箱盖子上有一个孔洞,清理出里面的土后,可以看出是一个用来插钥匙的地方。
李孑把那个渔女送给她的钥匙拿起来,“啪嗒”一声,毫不意外地顺利打开。
掀开铜箱的盖子,李孑探头朝里面看去。
随即就被闪了下眼睛。
满满一箱子金条。
塞得满满当当,想直接从上面抽一根出来都不容易。
怪不得那么沉,当时她提回来还嫌弃了一阵,不过现在只有欢喜了。
好多钱!
她喜欢。
把箱子里的金条来回摸了好几遍,李孑才恋恋不舍地盖上盒子,转头看向那几页泛黄的纸。
纸张的手感微厚,又有些粗糙,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些凌乱的线条,且看不出丝毫规律。
李孑把所有纸张都铺开,手指沿着上面的线条轻轻滑动。
开始的时候还很顺畅,等到后面就时不时停顿起来。
等到把纸张上所有的线条都过了一遍,李孑起身,出了屋子四下看了看。
闵婆婆刚巧从外面经过,看见李孑的动作停下步子笑眯眯地问道:“李姑娘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闵婆婆,我找一个盆,装满清水。”
“等着,我去给你端过来啊!”
闵婆婆风风火火地走远了。
李孑站在廊下等,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端着水盆过来的却是莫惊澜。
水盆放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莫惊澜没走,站在一边目光有些好奇。
李孑伸手拿起其中桌上那些纸张,平放进水盆里,抿唇静静等待着。
只见水盆中微黄色的纸张慢慢被浸透,本来微黄色的纸张竟然渐渐透明,上面的墨迹就好像凭空出现在水中一般,随后又慢慢飘散开。
最后竟在水中出现了一个恍若立体的景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层次无比分明。
李孑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纸和炭笔,把水中的图影百分百还原在纸上。
莫惊澜不动声色地看看水中又看看李孑手下,眸中现出一抹惊艳的同时,也多了一丝思索。
等到把水中景象全部绘于纸上,李孑这才把水中的纸张全部捞出来,摸了摸浸水之后手下触感的柔软,想了想对一旁站在的莫惊澜说道:“惊澜,你去点一只蜡烛拿过来。”
纸张放在烛火上空,有袅袅水汽蒸腾往上。
手里的纸张一点点干燥,变回之前的微黄粗糙。
李孑觉得烤地差不多了,刚准备收回,目光不经意扫到纸张上的墨色线条,目光一顿。
之前她把纸张上的线条都过了一遍,同时印在了脑子里。
要不然她也不会托大想到用水浸泡就用了。
而现在,那些线条却有了一些变化。
“怎么了?”莫惊澜注意到了李孑神色有些不对,问道。
“线条不对。”李孑伸手在纸张上划过,“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些线条,在用火烤过之后,全都反过来了。就像是······倒影!”
接下来几张纸烤干之后的变化,也印证了李孑这个猜测。
可这又是什么原理呢?
“倒影?”莫惊澜轻轻重复道,接过纸张反复看了看,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无奈摇摇头,“这纸的材质罕见,想来里面还夹了些其他的东西。不过这墨,应该是云辉墨,除此之外,我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难得百思不得其解,李孑只好先把纸张连同自己画的图纸收好,目光接着落到那最后一个鲁班锁木盒里。
这件东西比之前那个铜箱要大两倍有余,严丝合缝的一块块长形木头把里面的东西牢牢锁在里面,外表一片光滑平整,当时她就是直接抱着回来的。
六个面上数不清的木头被李孑陆续摸了一个遍,也没能找到其中的玄机。
她把盒子往刚刚把水盆拿走又回来的莫惊澜面前一推,“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莫惊澜伸手拿起盒子,垂眸认真摸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