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澈有些诚惶诚恐,他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和国师说过话了,偶尔早朝上遇见,国师也视他为无物。
今日国师到来,他不知国师有何要事。
晏沉渊没看池澈,只是望着夜空。
“国师,不知国师今夜来访,有何吩咐?”池澈低着头问。
“你自己有几成把握赢顾凌羽?”晏沉渊道。
“六成。”池澈说。
“当真自信。”晏沉渊嗤笑一声,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星辰:“紫薇星应对何人,你会看不出?”
池澈咬了咬牙根,鼓起勇气:“国师,您不愿见此紫薇星归位。”
晏沉渊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料定了我会帮你?”
“池澈不敢有此想,只是,只是池澈亦知国师之愿,若非如此,当年国师也不会救下我,更不会栽培我数年。”
晏沉渊听得有些好笑,池澈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从来没有摆正过他的位置。
在自己眼中,池澈从来不是重要的棋子,不过是与其他人别无二样的蝼蚁,可惜他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池南音半点聪明。
既然是让你伏着的虎,你就不该过早把的獠牙露出来,让人看到你的野心。
因为潜藏得太久,好不容易得以挣脱束缚,便急不可耐地要施展抱负,大展拳脚,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剑指何处。
不识藏拙,不懂隐忍,不知谋定而后动。
比池惜歌差远了。
晏沉渊收回放在池澈身上的眼神,他想,那又如何呢?
本也没想过要教导出一个合格的帝王,要的不过是一个能让大乾倒霉的逆党罢了。
思及此,晏沉渊也就懒得再跟池澈多费口舌,准备回去。
池澈却叫住他,问:“国师,您会帮我,对么?”
晏沉渊玩味一笑,“天下之争,不过人心之争,怎么,你也察觉到你不得人心了?”
池澈低头:“我原以为,我长姐会站在我这边。”
“不,你想说的是,你原以为,顾知雍会站在你这边。”晏沉渊回身看着他,“池澈,你没想到顾知雍会向我妥协,是吧?”
“那日我定龙脉,你曾向顾知雍进言,让他安排人手对我万箭齐发。”
池澈猛地抬头,又立时跪下,惶恐道:“国师,池澈并无害国师之心!”
“你当然没有,因为你知道那些箭伤不了我。你要的不过是让我更为憎恨顾知雍,憎恨大乾朝,你想激怒我,替你直接荡平大乾朝。”
“可惜,顾知雍并没有听取你的建议,于是你自己安排了弓箭手。”
晏沉渊走到池澈跟前,手指轻抬,逼着池澈仰起脸来看着自己,冷声笑道:“你更没有想到的时候,之后顾凌羽站了出来,你大惊失色。”
“于是你趁我休养之际,立即行动,与顾凌羽拉出势均力敌的局面,想赶在我恢复之前,将功补过。”
池澈脸色惨白如雪,全身颤栗起来,“国师,池澈……”
“你做得很好,很有一个反党该有的果决,缜密,以及狠辣。”晏沉渊笑了一下,“继续。”
晏沉渊松开池澈,眼神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池澈望着晏沉渊的背影,瘫软在地,冷汗涔涔。
回府的路上,展危有些郁闷地嘀咕:“这池公子以前倒是挺懂事的,如今怎么变成这样?眼高手低,自以为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还真把他自个儿当盘菜了?”
“很难理解吗,野心出笼,欲壑难填,又能力不足,故脱缰失控。”晏沉渊闲声道。
“那他死了都活该,大人之前是早就看透他了吧,所以懒得再搭理他。”展危笑道。
晏沉渊没再说话。
……
新年转眼就到,晏沉渊看着府上到处贴着的“福”字和红纸,还有游廊里四处挂着的红色灯笼,强迫自己接受这花里胡哨的颜色和装扮。
小姑娘喜欢,由她去吧。
但小姑娘拿着一对红纸跑过来请他写春联这事儿,晏沉渊的内心是一万个拒绝的。
“你的字比外面买的写得好看。”
“只是字好看?”
“手也好看!”
“只是手好看?”
“脸也好看!”
“只是脸好看?”
“哪里都好看!”
晏沉渊叹气,放下佛钏,接过她递来的笔,想了想又说:“你过来,我教你写。”
“好呀!”池南音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腿上,抓起笔。
晏沉渊喜欢她这毫不扭捏的性子,提笔写到“春满乾坤福满门”,但下一句让池南音很困惑。
“下一句?不是这个吧?”池南音转头狐疑地看着晏沉渊。
“我觉得是。”晏沉渊一本正经地说。
“春满乾坤福满门,只羡鸳鸯不羡仙,国师,你是不是欺负我书读得少?”
“没有,不信你问展危。”
池南音笑弯了眼,放下笔挪着屁屁在晏沉渊腿上转了一圈,正对着他。
晏沉渊低了下头,扶着她的腰让她往自己膝盖的位置挪了挪,微有些喑哑的声音笑着问:“怎么了?”
“今日新年,你答应过我跟我穿一样颜色的衣裳的。”池南音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一脸认真地说。
“嗯,拿过来吧。”
“好呀,你等我,我看过了,那衣裳可好看了。”
池南音跑着去拿新衣,晏沉渊指腹抵额吐了口气:这是个大问题啊。
她抱了两身月白色的衣衫过来,一边进门一边说:“国师,我没看见展危,我去找找他,帮你更衣吧?”
“不如你来?”晏沉渊忽然心生恶劣。
“……这,就,不必了吧!”池南音,她老脸一红。
“嫌麻烦?”
“不是,没有!”池南音有点结巴了:“就是,就是那个……”
“哪个?”
“呃……”池南音一想,唉,反正他腰以下,没知觉,能有啥想法啊?
池南音啊池南音,不要老是用你那龌龊的思想,玷污人家高岭之花一般的国师好吗?
人家走的是禁欲清冷路线,没你那么多骚想法。
她便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你坐着的呀,我扶不动你,怎么帮你穿?”
晏沉渊感觉自己憋笑要憋出内伤,颇是严肃地说:“我可以站起来。”
池南音恍然大悟:“对哦,你会飞呢!”
晏沉渊:“……”
晏沉渊常年着玄袍,毫无点缀。
池南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作者都要给反派喜着黑衣的设定,真的很浪费反派他这么高的颜值的!
她满是期待地帮晏沉渊换衣服,已经开始想象他换上月色长衣会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细小的手指挪到他腰间,池南音眨巴眨巴眼,眼往上一抬,她望着晏沉渊,竟意外地发现晏沉渊他也抬着头看着天。
但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好像,是在,忍笑?
“国师?”
“哈哈哈……”晏沉渊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抬指勾来了那件月色衣裳,两下就套在了身上,“行了。”
“国师你怎么欺负人啊!”池南音终于反应过来,他完全可以自己换衣服,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嘛!
“这就叫欺负吗?”晏沉渊笑得停不下来,低头瞧着池南音一张恼羞交加通红的小脸。
“这当然是了!”池南音气得喊道。
“这才是。”
晏沉渊弯身下来,抬起她的下巴,看她气得撅起的小嘴,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慌,看看这本书的书名,绝对是甜甜的小甜饼,也绝对是HE,所以摸摸头,不要慌。
第63章
晏沉渊着月色衣衫这个事儿怎么说呢?
池南音恍然如见,九天谪仙。
他本就肤色冷白,着了月色长衣后,墨发倾散,更似仙人般。
“国师,你好好看呀。”池南音直愣愣地说。
晏沉渊好笑,小姑娘的词汇量,可真是匮乏啊。
好好吃,好好看,好好玩。
她夸赞人或事,来来回回不过是好好某。
晏沉渊点了下她的鼻子:“那你就好好看。”
池南音笑弯了眼,论中文的博大精深!
年夜饭倒是丰盛的,一半清淡一半辛辣,还温了寒酥酌。
后来池南音又喝了许多种其他酒,但她觉得都没有寒酥酌好喝。
寒酥酌好好喝,最好喝!
饭后,展危这个特大号电灯炮,怀里揣着醉得鼠事不醒的阿雾,手里抱着肚皮圆滚的煤球,抱了两杯今天池南音特意做的热奶茶,悄没声息地出了雁芦阁,坐在阴春池边的凉亭里赏月色。
他望着府上四处透着的红色烛光,觉得,这可真好啊,真像活着该有的样子。
热闹喜庆,有滋有味。
他盼着这样的日子能更长一点,更久一些。
而池南音在除夕夜不负重望地又一次喝醉了。
她真的爱极了寒酥酌的味道,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小脸能红还嚷嚷着要。
她喝醉了就发花痴。
醉眼惺忪里,她看着一身月色长衣的晏沉渊,看得那个什么心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