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喜欢梅花?”池澈问。
“我喜欢的可多了,我好花心的。”
池南音笑着拉他坐下,靠在秋千绳上瞧着池澈,叹道:“小八,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吃了什么呀,为什么就三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池澈低头笑,那是因为我服了解药呀,傻姐姐。
“算了,男孩儿嘛,本来年纪到了,个头就会窜得好快的。”池南音呼噜呼噜池澈的头毛,“我们小八生得这么好看,以后该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像四姐姐这样的。”池澈轻声说。
“不要了吧,你四姐姐我很笨的,你得找个聪明点儿的,当你的贤内助,这样你在朝堂上才会轻松点呀。”
池澈抬头看她,问:“四姐姐听说了什么吗?”
池南音叹气:“长姐说,你在朝中替她和姐夫斡旋挺不容易的。辛苦你啦小八,想不到最后这池家的担子,竟是落到你这个小孩儿肩上了。”
池澈静静地说:“不辛苦,应该的。”
因为,是我构陷的二皇子呀。
也是我告发了西北大将军姜剑望造反之事,甚至是我逼得他反的。
害得长姐因此事受牵连,我当然有责任将她摘清出来。
四姐姐,若有一日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会如何看我呢?
“四姐姐,我备了些彩纸,我们去湖边叠纸船放着玩吧?”池澈敛住心绪,笑对池南音说道。
“好呀。”池南音跳下秋千,跟着池澈往湖边去叠纸船。
刚叠了一只,天下飘起了小雪。
池南音惊喜得跳起来,连忙放下纸船对池澈道:“小八,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四姐……”
“我先回去了,你把纸船放着呀,我过几天就来找你!”
池南音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出如今的新池府,池澈握着一只刚刚叠好的纸船,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回神。
最后也只是无奈地苦笑一声,将纸船抛进了水中。
她回去找国师了。
池南音等这场雪等了很久了,这是初雪。
天气一直阴沉沉,却久久不下雪,让人心头憋得慌,这场初雪带走了积郁在半空的全部暗沉。
她一路兴奋地跑回国师府,找到晏沉渊,惊喜地说:“国师,下雪了!”
晏沉渊捏了下流苏,她今日不是出府找池澈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嗯。”晏沉渊点了下头。
“下雪了!”池南音又说了一遍。
“我瞧见了。”
“这是初雪呀!”
“嗯,所以?”
“呃……初雪就,就很好看呀,嘿嘿!”池南音有点掩不住兴奋和激动,又怪晏沉渊这人也太无趣了。
这样好的景致,你不要老是一副司空见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嘛!
晏沉渊隐约摸透小姑娘激动在哪儿,将佛钏套在腕上,道:“推我去阴春池边。”
“好啊。”池南音推着他的轮椅到了湖边,看到玉琼般的小雪花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
雪遇冰不消融,积了薄薄一小层,朦朦胧胧的。
冰下穿行的锦鲤也看不真切,只透出喜人的颜色。
阿雾踩在煤球头顶上,煤球伸了个爪子,像是想抓住冰下的锦鲤,又不敢下去。
池南音笑得眉眼弯弯,斗篷上的细小白色绒毛搔着她的脸颊,她交握着小手叹道:“真美呀。”
她递了一只手给晏沉渊:“国师,你抓着我。”
晏沉渊握住她递来的手,然后看她特别小心地探着身子,另一只手伸得老长,敲了敲冰面,嘴里还嘀咕着:“不知道这个冰厚不厚。”
“你想下去玩?”
“嗯,滑冰很好玩的,我老早就请展危帮我找了一双冰鞋放着了。”
“你会的倒挺多。”晏沉渊好笑。
“还好还好。”池南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会的没你多,你会的最最多。
晏沉渊拉着她站回来,抬指轻旋,薄薄的冰面立刻凝成丈厚的冰层,朦胧透明的白色立时成了厚实的洁白。
池南音抿抿唇挑挑眉,好吧!
嘻嘻,如今我池南音可不是土包子了,也是大世面的人了,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呢,这世上就没有晏沉渊做不到的事。
“下去玩吧。”晏沉渊笑道。
“那我不客气了!”
她跑回房中抱来冰靴套在脚上,小心翼翼地走上冰面,一开始还有点生疏,滑得摇摇晃晃的,摔了几个跟头后,倒是越摔越皮实,越滑越顺溜了。
她着了一身红底白鹤的斗篷,翩然滑行间,像一簇飘璇在天地雪色间的火焰,是这世上唯一的温暖颜色。
黑猫和仓鼠也跳了下来,小阿雾一身白毛在这冰面上几乎都要找不见了。
它嫌自己跑着不够快,不够好玩,揪着煤球的毛站在猫儿身上。
猫儿跑得多快呀,于阿雾来说,那就是飞一般的感觉啊!
绕着湖面滑了几圈,池南音脸颊红扑扑,呵着白气停在晏沉渊跟前:“国师,你要不要下来?”
晏沉渊看了她一会儿,在想,她是不是刚才把脑子摔坏了?
指了指自己的腿,他的意思是,你看我这样子适合陪你嬉冰吗?
池南音却冲展危招手:“展危,你帮我把国师的轮椅抬下来好不好?”
展危摇头,不好,会死。
“你下来嘛,很好玩的。”池南音揪着晏沉渊的长袍下摆摇了摇,软声撒娇。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大家一起玩才好玩呀。
晏沉渊瞧着她,无奈地想,自己是不是宠她宠过头了?小姑娘最近的胆子有点大啊。
但还是掌着轮椅落在了冰面上。
池南音在后面用力地推了一把他的轮椅,轮椅在冰面上滑出去老远。
晏沉渊有点想打人。
但很快池南音就滑行在了他身侧,小手抓在他轮椅扶手上,笑着说:“我在这里呀,你不会摔的!”
晏沉渊想笑,我摔得着吗?
但他说:“好啊,那我就靠你了。”
池南音拍着胸口豪气干云地作保证:“放心吧,交给我好了,我摔了你都摔不着!”
她滑到晏沉渊跟前,正对着他,倒着滑,笑得肆意又张扬,还冲他伸出了双手,“来啊,手给我,我带着你滑。”
晏沉渊牵住她一双小手,一路挪走了枯枝,打平了冰面,稳住了她脚下打滑的瞬间,再听她洋洋得意地自夸:“我说了吧,我超厉害的!”
晏沉渊:“嗯。”
展危站在湖边抱着双臂,倚在石头上,笑看着他家大人和池姑娘在冰面上嬉戏,池姑娘拉着国师转圈圈,一猫一鼠就扑腾在他们身边。
零星小雪渐下渐大,下成了漫天飞羽,大雪中的两人,一个笑得快活飞扬,一个笑得温柔内敛。
不知怎么地,展危竟有些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了,大人身边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暖心暖肺的人。
池姑娘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是大人至暗一生中的一束光。
第47章
在冰面上嬉闹了一个时辰,池南音玩得尽情尽兴,小小地呼着气,站在晏沉渊跟前:“国师,你今天在我那儿用晚膳好不好?”
“怎么了?”晏沉渊问她。
“我准备了火锅。”池南音笑眯眯地说,“冬天吃火锅最舒服了!”
晏沉渊便想,她真的为初雪这天准备好多东西啊,难怪这么早跑回来。
“好。”晏沉渊点头。
火锅的配菜里池南音最喜欢吃虾滑,这季节活虾不易得,但是嘛……
这可是国师府,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堕落的人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她将虾肉剁成虾泥调了味,挽着袖子挤虾丸,挤得不大好。
晏沉渊看她折腾了半天也没折腾出几粒来,便道:“放着吧,让下人来弄这些。”
池南音跟虾丸较劲,心无旁骛地盯着手里的虾肉,轻轻晃着身子软声说:“不嘛,我自己弄挺有意思的。”
旁边帮忙打下手的展危捂胸口倒地,池姑娘这声音简直能把他骨头给酥化了。
晏沉渊看了展危一眼。
展危火速坐直,正气凛然,清心寡欲,斩断红尘,我佛慈悲。
好不容易挤出来一碟子虾丸,池南音心满意足地坐在桌边,还温了一壶酒。
展危看池南音的酱料碗里半碗的蒜蓉,好奇道:“池姑娘,你不怕吃多了大蒜有口气么?”
“不怕,等下喝点浓茶就好了。”池南音满不在乎,顺手给晏沉渊夹了颗得来不易的虾丸。
展危闷笑:“我怕大人不喜欢。”
池南音奇怪地看着他,自己吃大蒜,晏沉渊不喜欢什么?
展危低着头努力地忍着笑,拼命往嘴里塞吃的。
池南音不解,又看向晏沉渊。
晏沉渊抿了口酒,云淡风轻镇定自若清冷自矜地说:“无妨,我喜欢。”
然后顺手就把展危丢了出去。
话这么多的小厮,是时候扔掉了。
小轩窗外千山含雪,万里裹素,雁芦阁里笑语盈然,酒香醉人。
吃火锅的精髓不在于吃得有多少,而在于吃得有多久,以及跟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