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合上资料,在烛台前闭上眼。
她揉着眼睛,想到:小说里,高怡好像也拜过一名大儒为师,具体这人是谁,她印象真的不深。
目前看来,多半就是阚老了。
一晚上,姜黎都在桌前回忆小说里的剧情。
她认真的回忆有关高怡的一些事,可是直到天亮,宣纸上,也只是记录了寥寥几笔。
姜黎看着上面的字,忽然将纸放在烛台上,等上面的字都化为了灰烬,她起身,喊来小桃。
小桃知道姑娘一夜未睡,这会儿她端了杯醒神的茶来。
姜黎道:“走,跟我去一品楼。”
“是。”
姜黎让马车停在一品楼的后院门口,她进去后,便这一日也没再出来。就这么早出晚归了两日,终于,她看着桌上的这一叠写满了字的宣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姜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别苑。
门口的宫中守卫照例拦住了她,姜黎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恳求道:“麻烦你,帮我告知一下阚老,就说姜黎有要事求见。”
她今年已有十七,如她这般大的姑娘普遍嫁了人,成为了人妇。她还是处子身,五官却已长开,少了些少女的青涩,倒是更有倾国美人的韵味。
守卫说什么也不肯不让她进,姜黎无法,突然从袖里掏出一块玉牌来。
当看清玉牌上的“阙”字,那两名守卫当即跪地。
姜黎冷声道:“这样,我能进了吧?”
当下,守卫让开一条路。
姜黎垂了垂眸,她拿着玉牌的手都是颤抖的。她叹息:终于还是用了,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快点行事了。想着,姜黎把玉牌匆匆收进怀里,然后迈开步子,往不远处那座宫殿走去。
————
晚间,京都下了一场雨。
宗阙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回了府邸。
他回府后便要沐浴,早有宫女备好了热水,在四周都是大理石铺就的浴室内,宗阙解开金冠,长发瞬间倾斜而下,这时,他暗沉的眸子瞥向门外。
外面,黑鹰道:“主公,姜氏她.....”
宗阙表情微微一凛,问:“她如何?”
“她已在别苑的殿外跪了三个时辰,现在又下了雨……”黑鹰没有继续说下去,殿内寂寂无声,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寒意慢慢的从殿内渗透了出来。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宗阙立于门口,面无表情的问:“怎么回事?”
黑鹰不敢抬头,一五一十道:“是姜氏拿着自己写了好几张的算术解法去找阚老,结果言语无状,惹恼了阚老,她也真是胆子大,非要赖着,也不走,就跪在殿外。”
“还有,”黑鹰迟疑了一下。
他侧眸,沉声:“说!”
黑鹰立刻跪地,道:“她是用了主公您的令牌,守卫才放她进去的。属下担心,主公筹划许久才请来了阚老,她这么一闹,会否令阚老对您心生不满?”
他说完,悄悄抬头,看了眼主公的表情。
这一看,却是把他也给吓住了。
宗阙闭上眼,转过身,顿了顿,他扬手,声音冷厉:“备车。”
黑鹰应道:“是。”
听主公的语气,这是太生气了。
黑鹰几乎可以想见,她被主公抓回来后,怕是怎么求饶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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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别苑的殿外, 姜黎已经跪了数个时辰。
秋雨寒凉, 她已是冻得唇色发白。
她固执的低着头, 整个人仿佛都化成了雨中的雕塑, 一动不动。
殿内, 阚老闭目坐在案几后, 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他的表情不甚清晰。
阚老的学生曹迅面容焦急的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跪着的姜黎, 过会儿, 他吩咐宫婢过来, 小声询问:“她跪了多久了?”
宫婢轻声道:“回先生, 已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了.....
她也真是胆大包天!就连当今天子,也不敢这么逼迫他的恩师。
曹迅挥退宫婢,他捡起地上散落的一页页宣纸,无意间瞥到上面的字, 他细细一看,再略略嚼味, 顿时心下大惊!他猛地抬头, 朝老师看去。
这时,阚老缓缓睁开了眼, 他苍老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他望着殿外那个跪着的人影, 叹一口气:“阿迅, 此女令为师惋惜,你说,为师该如何做?”
曹迅走到恩师一旁, 想了想,严肃道:“姜姑娘在算术上的造诣,实在令学生汗颜,可她今日在殿前言语狂妄无状,多番顶撞老师,且目的未知。学生认为,她便再有才,也不可姑息。”
提起姜黎,曹迅也惋惜。
她怕是不知,拜师之事怎可强求,况且老师已经内定了高氏的嫡女高怡为他的关门弟子。
“她确实让我大为恼火。”
阚老侧头,迟疑道:“她是拿着四殿下的令牌入内的?”
曹迅点头。
阚老再次合上双目。
哗啦啦——
这时,外面的雨声骤急,风也变得喧嚣了不少,呼啦啦的把窗子都吹开了。顿时,一股肃杀的凉意扑面而来,殿内的整排烛火被吹得明明灭灭。疾风夹杂着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到殿内,打湿了宫殿一角。
曹迅见状,慌忙走到窗前,废了好些功夫将窗户合上。
他的衣裳已经被风雨淋湿了大片。
便在这时,他听到老师叹息一声:“风雨骤来,迟了迟了……”
“老师这是何意?”
曹迅不解,匆忙转头。
阚老已经走下了玉阶,他虽年迈到苍老佝偻,可每一步都走的稳健大气,只见他走到殿门前,迎着风雨将门打开。
殿外,听见响动的姜黎,缓缓的抬起淋满了雨水的脸。
她这时,已经跪的有些意识模糊。
但她在看到阚老后,她的眼睛里就亮起了一簇火。
她浑身已经被冷雨淋透,偏生一双乌亮的眼睛大大的睁开,就这么坚定不移的望着他。
倾盆大雨中,阚老双目威严,掷地有声的问:
“姜黎,你且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听到这一声,姜黎眼眸里的火焰愈大,她提起所有的力气,喊道:“您说!”
“若有一日,奸佞当道,使得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城池血流遍地,你该当如何?”
雨里,姜黎因着这个问题垂下头。
阚老的这个问题是在问她,将来有一日,国难临头,百姓面临着血染城池的危机,她要怎么做?
姜黎有些迷茫。
阚老为何问她这种问题?当今天下,虽有边疆不安,可大夏朝底蕴丰厚,国祚未衰,怎么可能会出现国难!
在她迟疑着时,阚老突然瞪起了眼,大喝:“为何犹豫!”
姜黎被这一声怒吼给震慑住了。
她忽然直起腰,抬起双手,弯下腰去,额头贴着手背,手心盖住冰冷的地面,她行了个大礼,缓缓而郑重的道:“真到那日,民女必不苟活!”
她说的,是当世文人的一股傲气。
她话音一落,阚老便大笑出声。
这阵笑声在雨里穿梭,几乎冲破了这泼天的大雨。
别苑外面,大雨中,一名玄衣青年矗立在雨里。
他听着宫殿里传出来的大笑声,袖袍一震,负起了手。他的目光牢牢的锁住宫殿方向,听着那阵苍老的笑声,他暗沉的眸子里流动着的是危险的情绪,缓缓地,他眯起了眼睛。
便是这一眯,气势睥睨。
身后,为他打伞的黑鹰也同样是面容严峻。
渐渐的,雨势越来越小。
直到雨停了。
这时,黑鹰听着宫殿内没有守卫被惊动的声音,也不似阚老大怒,他方才长出一口气。
他看向俊美青年。
“主公,我们的人.......”
过了一会儿,青年盯着那处宫殿,忽然抬手。
便是在无声无息的夜里,一阵风吹过,四周再次变得悄然无息。
黑鹰突然后怕的想:
主公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动了杀心,那可是阚老啊。
杀了他,天下文人必要对主公口诛笔伐!杀了他,就算主公未来坐上了至尊之位,也势必会在史书上遗臭万年!杀了他,主公将失去天下文人的拥护!
竟是为了个女人,主公........
————
姜黎离开宫殿时,她虽然浑身湿透了,狼狈有如落汤鸡,可她是真真的开心着!
就在刚才!
阚老竟然答应收她为徒!
还说,会在京都为她举办盛大的收徒仪式!
姜黎想着,她终于熬到翻身了!
她以后,就算见着长乐郡主那等身份的贵女,也能抬着头讲话了呢。
眼看姜黎雀跃着,甚至还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曹迅匆匆走来,不解的问:“老师怎会突然改意?”
阚老悠悠然的尝了口适才姜黎给他倒的那杯茶,忽而一笑,“阿迅,你说人面对死,真的无所畏惧么?”
曹迅沉默。
阚老放下茶杯,漫声道:“老夫终究是肉体凡胎,吾一人死,死不足惜。若作一决定,可免天下生灵涂炭,吾不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