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陆云妆眸光转了转,突然想起刚刚边上百姓的议论。心中突然间浮上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人是在顶罪!
还不等陆云妆有所行动,突然间外头有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大人,外头有一个人来自首,说他才是杀害王霸的真凶。”
“什么?”
陆淮安蹭的一下站起。堂下的百姓皆是一片哗然。
这起杀人案的案情真是峰回路转,让人猜不透。陆云妆听闻,不由看了身旁吕元亮一眼,见他也是拧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
陆淮安冷着声道:“赶紧带上来!”
“是!”
衙役转身就带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身材清瘦,样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
吕元亮看了那人一眼,瞳孔微张,半晌,压低声音对陆云妆道:“就是这个人。”
柳宜修见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急道:“我才是杀人凶手,他是假的!”
年轻男子见状忙道:“人是我杀的,邱大哥您真的不必如此。”
邱大哥?
听闻,堂上的众人皆是一愣,这不是柳宜修吗?怎么又成了邱大哥了?
堂上的陆淮安沉着个脸,他审了那么多年的案子,只见过死不认罪大喊自己冤枉的,就没见过赶着承认说自己是杀人犯的。
这世道还真是奇了。
想着,他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说着又看向来人:“堂下来人姓甚名谁?”
就见那人行了一礼道:“草民柳宜修。”
话毕,在场围观的人皆是一惊。
就见柳宜修指着地上跪着的壮汉道:“这位是邱成,原先是我们柳家的护院。”
陆淮安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圈,半晌,沉声道:“你说你是杀人凶手,可有证据?本官丑化可先说在前头,没有证据信口开河就是扰乱公堂,是要治罪的!”
那柳宜修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道:“草民明白。”接着,便开口道出五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故事的前半段与邱大说的相差无几,不同的地方在于,当时柳家小姐并不是抱着柳宜修跳的河,而是自己一个人跳的。当时,邱大见有流寇作乱便带着柳宜修躲在隐秘的船舱底部,王霸派来的这群人本就是来绑柳家小姐的,其余的人怎么样自然是没怎么细细找过。
不过这群人也是些狠角色,杀了柳家夫妇,逼得柳家小姐投河,没见着这柳家幼子,便下令一把火烧了这艘船。
陆云妆听着不由在心中感叹感,这王霸真不是个东西。
“船被毁了,我和邱大哥趁着夜色深没人注意下了水,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船,我就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让王霸血债血偿!”
在场的人听闻不由得唏嘘感叹。
柳宜修浑然不觉,继续道:“我们逃出来后,因为害怕被王霸发现,便连夜离开了江宁,在临近的府城定居下来,这一呆就是五年。直到一个月前才回了江宁。”
“回到江宁后,我听说王霸还是一如既往的欺男霸女,如今更是把目标转移到了顾家姑娘身上。顾家原先同我们家是邻居,我与顾家姑娘自幼熟识。听了这事,我便决意定要除了那王霸。”
“前些日子,我无意在街上听见了那王霸决意花朝节去风原寺,因为他知道顾家姑娘也会去。于是,花朝节那日,我也跟去了风原寺。”
柳宜修道:“那天寺中的香客不多,我见着那王霸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把顾姑娘掳上了后山,就当我正欲上前救人的时候……”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看一眼一旁站着的陆云妆,顿了顿道:“吕家少爷和少夫人出面阻止了王霸。王霸没得逞,却又迫于边上有人只得暂时放弃。”
“在他下山的时候,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趁他不注意,便拿起一块石头砸了他的后脑勺,然后,他就倒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虽然报了仇,但我心里慌得很。连身上的玉佩掉了也不知道。直到回去后才发现。”
“我想去拿回来,可邱大哥说太危险了让我别去,他替我跑这么一趟,让我在山下等着。邱大哥上了山,本想去取回玉佩,却发现王霸的尸体已经被寺中的僧人们发现了,他们将尸体抬去了柴房。那个小沙弥以为地上的那块玉佩是王霸的,便连带着玉佩也一块送到了柴房。天还没黑,我们这样贸然进出柴房,势必会被人发现。于是我们便商量着天黑去柴房把东西拿回来。
邱大哥去了柴房找玉佩,我在外头放哨。我们顺利地拿到了玉佩,可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灶房竟然有人。吕少爷发现了柴房这边的动静,邱大哥为了保护我便冒充我逃了。外头的动静惊动了寺院的人,我躲在柴房里头,直到外头人都走干净了这才出来。”
陆云妆一听只觉得心下一颤,原来当时,她和顾佩珊竟然无意当中帮了他一回。
这桩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只是事情的真相让人听了格外的不好受。一旁旁听会审的老百姓们均是唏嘘呜呼。
连陆淮安听了都不由得皱眉,这案子确实是不好断。都说法理不外乎人情,虽然柳宜修确实是杀了人,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王霸作恶在先,害得人全家命丧九泉,这是个人都忍不下这口气。可按照律法,他杀了人就是犯了法。
这下可难办了。
正在这时,底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道了一句:“还请大人法外留人啊。”
接着,人群就跟烧开了的沸水一般,纷纷替那柳宜修求起情来。
那王霸享年二十有三,在江宁府是个惹不起的霸王。仗着有一个在京城当官的族叔就在江宁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百姓迫于他的威势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如今人走茶凉,再加上替他们这群平头百姓出了口恶气的这个年轻人也受过王霸的欺压,身世凄惨同理心更甚。都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人判罚。
就见堂上的陆淮安眉头紧皱。不是他不想放过柳宜修,王家在江宁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杀人凶手,只怕王家那边不答应。就算从轻发落也得有个合适的由头啊。
吕元亮见一旁陆云妆面上是一副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便猜到她大抵是想替那柳宜修求情。便推了推她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听闻,陆云妆愣了愣,偏头看了他一眼,只听吕元亮道:“我看你憋着不说怪难受的。不怕,想说啥就说啥。不要让自己后悔。”
陆云妆认真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片刻后,莞尔道:“我知道了”
“大人!民妇有话要说!”
听闻,陆淮安抬了抬眼,看向堂下的陆云妆有些诧异。
皱着眉问道:“何事?”
陆云妆握了握拳,道:“大人,虽然杀人是应该偿命,可这王霸也□□了啊。他害死了柳宜修一家人,这要怎么算?俗话说得好,‘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试问一个儿子在看到父母无故被人杀害,还能就这么坐视不管吗?本朝向来讲究以孝治天下,对孝子杀父母仇人,有时候是在舆情之下,彰其大义的。”
陆淮安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陆云妆又道:“而且,王霸在五年前就会□□了,那么这五年间难保没有别的人家受他欺压又或者没有别的人没被他害死过。”
话音刚落,人群当中就有人开始喊冤。
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越过人群,在公堂之上跪下,泪流满面道:“大人,民妇家是做豆腐生意的,向来是本本分分的。全家起早贪黑就指望着卖豆腐贴补家用。可那王霸有一日路过我们家豆腐摊,瞧见了我的小孙女,便要强行纳她入府当小妾。民妇的儿子不同意,就被他一顿好打,还叫人砸了家里的摊子。我儿伤的过重,没几日便去了,家里连副棺材都买不起。可怜我那小孙女就这样被他强纳入府,没过多久就去了。”说着又抹着眼泪不住地哽咽,“若是杀人偿命,那王霸就应该偿还我儿子和孙女的命!”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在这老妇人喊冤之后,又有不少百姓在底下哭诉状告那王霸的罪行。
见底下的百姓这么给力的助攻,陆云妆又道:“王霸以前犯下那么多罪行,老天爷都替他一桩桩的记着呢。那王霸害死了那么多人,有如今这么一个下场正是应了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话音刚落,堂下就爆发出来雷鸣般的叫好声。
陆淮安愣愣地看着陆云妆,只觉着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这还是他那个循规蹈矩的女儿吗?
此时,吕元亮也跟着捧场地拍手,大声喊道:“说得好!”
陆云妆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若是因为王霸这个恶贯满盈的恶人再多搭上一个可怜人的性命实在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陆淮安没有说话,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柳宜修杀人确实有罪,但念在是王霸先害人全家性命在先,情有可原,便从轻发落吧。邱成乃从犯,包庇真凶,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柳宜修,邱成听判。”
二人听闻便跪下听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