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督急切地想从这些画面里爬出,他狰狞着表情大口喘着气,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让他不停地挣扎着,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数不尽的亡魂,他们张着血盆大口,急匆匆地朝着公仪督奔来,公仪督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这些亡魂给撕咬成碎片。
他急切的挣扎着,他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满是狼狈的爬行着,他努力的朝着座位旁边的小门爬去,从小门冲进来的南国士兵没有看到在地上挣扎着的公仪督,他们急切地闯进大堂,企图把那些人全部剿灭。
记忆开始重叠,公仪督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当年公仪家被满门抄斩时他就是这样趴在地上,被无情地踩踏着。
后来灭陈家时,他成了站着拿刀的那个人,用尽手段爬到高位的公仪督早就忘记了何为廉耻,他想要的就只有权利。
“我不会死的,我绝对不要这样死去。”公仪督小声的重复着,他的身体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的疼痛,无力地窒息感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理智。
小濒重新出现在公仪督的面前时,他的嘴角带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难掩的喜悦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
陈千亦的兵赶来了这里,刀光剑影间,陈千亦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年陈家被灭门的惨象。
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绝望的样子。
陈千亦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大堂里的人,就像是看着一群蝼蚁一般,悲悯的眼神里夹杂着恨铁不成钢。
陈千亦带着归顺于他的那群人走出来的时候,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越发浓郁。
国师的血还在那个叫小濒的人身上没有干去,枕上骨就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哭泣。
枕上骨端详着国师的尸体,就像在看着一堆腐肉,“你终于大仇得报了。”
小濒哭着跪在地上,之前被隐藏的所有感情都在这一刻被放大,被倾泻着,“可是阿爹,阿娘,阿姐他们却不会回来了。”
枕上骨看着公仪督身上的血,没有快、感,也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开心,“他收留了你这么多年,利用了你这么多年,应该没有想到过你们的相遇其实是我一手安排的。”
“他歪曲了当年的事实,逃避属于他的责任,他还欺骗了这么多的人,他该死。”
枕上骨扶起了小濒,替他拂去了脸上的泪痕,“小濒,我会让你回到国土的,就像陈千亦说的那样,南国不会再有了,但是他可以借助雍朝的力量来庇护你们,而我会把南羌夺走的土地重新归还,南国哪怕为郡,也不能少上那么一寸。”
“我不想回去,殿下救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此生我只效忠于殿下,哪怕刀山火海,我都愿意为殿下走。”
“小濒,听话,回到故乡去吧!为你的家人造坟,让他们可以魂归故里,再娶一位你喜欢的姑娘,好好活着,让你的阿爸、阿娘他们在天上不用再为你担心。”枕上骨说完之后,轻轻拍了拍小濒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殿下。”小濒扑通跪倒在了地上,声音带着颤抖,“我会好好活着,我会的。”
枕上骨扭头对着小濒轻轻一笑,再离开便是两清。
小濒对着枕上骨的背影狠狠地叩了一个头,过往的仇恨都该收起来了。
从小濒这边离开之后,枕上骨就去找了陈千亦,两人在一片血泊中相顾无言,痛苦被尘封,往事会像云烟一样散开,活着是为了以后。
京都宁凡贵谋反的事情,江洛思通过死士传了出来,京都附近的州郡开始增援,但是有一股不知归属于谁的军队开始阻挠救援军队的行动,全国近十个州郡大乱。
义国公带着军队朝京都叛军杀去,纠缠之间难分胜负。
陈千亦把这群人交给了枕上骨,一同被留下来的还有楚迟,陈千亦信他。
陈千亦凭着他临行前萧洵交给他的可统领崇州附近五州的兵印,调集了这附近的军队,军队被分成两队,一部分直逼豫州,一部分和陈千亦一同北上救驾。
豫王进宫朝见萧洵,他的兵就守在了皇宫门口,金吾卫带兵和其对峙,生怕下一刻这群人就会挥刀逼宫。
☆、皇女
萧洵知道,像逼宫这种事萧曲是不会直接露面的, 一个习惯了“黄雀”这一身份的人, 是绝不会主动冲锋陷阵的,相比于那种面对面的针锋相对,他更喜欢的是坐收其成。
萧曲一身盔甲跪地行礼, 僵硬的动作间好似带着虚弱, “臣参见陛下。”
萧洵见萧曲行礼, 忙说道:“皇叔快请起。”
“谢陛下。”萧曲站起了身,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江洛思。
江洛思这几日一直都在王府,今个萧洵好不容易找了个商议局势的由头把江洛思给传进了宫,萧曲等了好几日,这才等来了一个如此好的机会。
“陛下,臣今日来有一事想与陛下探讨。”
萧洵拿奏折的手微微加了一点力气,但面目之上依旧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知皇叔是想要探讨什么事。“
萧曲扫视了一眼殿中的群臣,不少, 还有几位曾是先帝的心腹, “臣前几日得了一封匿名书信,信中内容让臣心惊胆战, 便私下派人照着书信所指前去查看,这一番查看,着实是让臣不知所措。”
有一个担忧在萧洵的心中慢慢浮现,“不知信中内容是何?竟然皇叔如此失态。”
“那信上说先皇妃子韶妃所诞的并非是一位皇子。”萧曲边说边看向了江洛思,那目光仿佛是想把江洛思给戳出来一个洞。
江洛思眉心一皱, 转头也看向了萧曲,一时间,殿中议论声纷纷响起。
江洛思对上了萧曲的眼睛,那感觉就像是在野外遇到了一个饥饿难耐的野兽,任是江洛思演技再好,这一刻还是觉得后背一阵凉风。
萧洵冷了神情,几乎一字一顿的开了口,“皇叔,这种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萧曲抬头看向了萧洵,眼中的杀意刹那间又消失不见了,“陛下,臣也不信,所以只能派人前去核实,没想到竟真在信中所说的地方找到了当年韶妃身旁的掌侍。”
萧曲的话音刚刚落下,江洛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阿未,怎么会让他找到,偏都那边难道是出事了?
“据她所说,韶妃当年生的确实是一个女孩,而且右臂之上还有一个红色胎记。”
江洛思狠狠地握住了拳头,这个豫王,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萧洵静思了一下,他所做的猜想和对策全部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皇叔,有些风言风语的还是不要听信的好。”
萧曲回答着萧洵的问题,可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洛思的身上,“陛下,臣诬陷皇室血脉对臣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查清楚点的比较好。”
江洛思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今天是藏不住了,“皇叔,你的意思是侄儿是假的。”
“本王并没有这么认为,只是不得对峙,又怎知真假?”萧曲面色平静,让人完全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那好,还烦请皇叔将那位掌侍请上殿来,让侄儿好生和她聊几句。”江洛思轻笑了一下,表面上看起来浑身上下不见半分紧张,可是江洛思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说不慌,那绝对是假的。
若是今日在这含元殿,在这么多的重臣面前露出了真实性别,那这是要治淮阳王欺君罔上呢?还是要罚当今圣上不顾皇家血统,不遵礼法呢?
江洛思想不明白,以萧曲的谋略怎么会如此突兀地提出这件事,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在试探些什么吗?
萧曲听了江洛思的话之后,并没有急着没有回答,反而转身看向了萧洵。
萧洵微微点了点头,“那皇叔不妨就将那人带上来吧!这事容不得胡说。”
“那人已在殿门口等候多时了。”萧曲说罢之后,萧洵变差魏连材出殿将其亲自唤了进来。
萧曲在这期间一直在看着江洛思,那眼睛里仿佛在燃烧着什么光亮,想要爆发出来,却又被刻意压制着。
阿未被带进来的时候,萧洵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时间的利刃让这位东躲西藏的女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容貌,但她眉眼中间的那颗痣却依旧闪烁着往日的颜色。
阿未跪在地上颤抖着行完了所有的礼仪,江洛思站在旁边,眼角带着失望与不屑。
江洛思曾想过亲自去拜会一下这位未掌侍,可是江洛思害怕阿未会因为她的这一行动被那些对她本就虎视眈眈的势力给发现,为了阿未的安危,江洛思只能给她送去过几分聊表安慰的书信,给她贴身侍卫以护安危。
江洛思还想过等君家的事解决了,她就请萧洵给阿未一些爵位赏赐,护她一生荣华富贵。
可是江洛思的这些心血都白费了。
但是江洛思恨不起来,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阿未做些什么,当年万林带着萧洛逃出行宫,阿未是有功的,江洛思觉得自己没权利去恨一个往日的救命恩人,虽然那个人救的是萧洛,而不是她江洛思。
萧曲看了眼阿未,“陛下,这就是当年韶妃身边的那位掌侍,你请看,她额头上的那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