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朕派了诺郡王去守京都西门,你和他策应一些,别让他一个心急转身杀到东城去。”
谭祥武又行了一个礼,“微臣明白。”
“嗯,你去吧!”萧洵平静下来了语气,又变成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雍朝皇上。
豫王身在京都,借着京都叛乱的名头,把豫州的军队朝着京都的方向调配了不少,萧洵相拦,可是却没有理由,总不能明指豫王心怀不轨吧!
京中对峙数日,死伤惨重,宁凡贵截住了给京都附近州郡传信的士兵,京都的混乱还没能传出去。
江洛思拿剑撵走了魏连材和金吾卫,她带着王府和相府的亲兵守在了王府,一旦东城的兵往京都杀来,这淮阳王府就成了最前方的防线。
京都大乱,崇州的形势也不安稳。
崇州越来越多的人像是得了号召一般开始小范围的组织□□,陈千亦借机混进了南国的复国军里,借着枕上骨去南羌前转交给他的令牌,陈千亦见到了这一次组织□□的头头——南国最后一代国师公仪督。
只不过这初见,陈千亦就受了重伤,公仪督亲刺的一剑。
陈千亦摁着伤口,虚弱的站在大堂中央,身旁站着的是手无寸铁的楚迟,周围全部是对他们投去憎恨目光的南国百姓,“国师大人,这把剑还是家父赠予你的,没想到有一日国师竟会用此剑刺穿我的胸膛。”
公仪督苍老的脸上划过一道恨意,“若是老丞相在此,要了你的命也不为过。”
“家父此生所求不过是四个字,河清海晏,可南国昏君和奸妃却容不下我家父这四个字。”陈千亦轻轻嘶了一下,温热的血正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流出来,“国师恨晚辈不曾为复国出力,反而身投雍朝,还成了他们的丞相,晚辈都知道。”
公仪督坐在主位上,带着杀气开了口,“哼!不敢劳陈相知道。”
楚迟将陈千亦护到了身后,直视着公仪督,“陈公子身为南国丞相之子,背负家族骂名,但仍不忘陈丞相河清海晏之想,国师瞧不起陈公子,可是陈公子就一定瞧得起国师吗?”
公仪督身后的年轻人将剑从剑鞘里拔出了一半,“你是谁,敢这样和国师大人说话。”
楚迟立定站好,仿佛身后便是千军万马,“在下楚迟,楚家人。”
公仪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放起了光,“你……你是楚家的后代。”
“看来国师是还没忘了我们楚家。”
公仪督的语气软了不少,带着愧疚,“怎会忘记,楚家是被冤枉的。”
“那陈家又何尝不是,奸妃当道,国师当时在做什么,明明可以扭转乾坤,可是国师却根本无视那些机会。”楚迟扶住了陈千亦,“而现在,你们只看到了陈公子任雍朝丞相,可陈公子所做的其他事你们又曾看到过一点。”
“楚迟。”陈千亦皱着眉头想拦住楚迟,可是无奈刚才被刺得一剑太过重,一个激动,一口血气直接涌了上来。
“陈公子不是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他派人找过你们多次,可是你们却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错误方向,你们可知道陈公子出任雍朝丞相时跟当今圣上提的要求是什么吗?”
公仪督看向了楚迟,眼底不见一丝感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迟狠狠地盯着公仪督,借着公仪督的愧疚感,尽可能的戳他的心窝,“他说他要陛下登基之后,将属于南国故土的那一部分土地划为南郡,将南国亡国子民安置于南郡,受雍朝庇护,虽不能为一国,但至少子民不会再颠簸流离,不用再客死异乡,可是陈公子找了你们那么久,你们有听过他的想法吗?”
陈千亦拍了拍楚迟的肩膀,示意楚迟松开他,“国师,复国不是一件简单事,雍朝国力昌盛,南国鼎盛之际都不如雍朝一个郡,又何谈是这种亡国之景呢?国师,南国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南国的子民我们必须为他们负责。”
公仪督拍了一下椅子,他身后的年轻人拿剑直接冲向了陈千亦,陈千亦将楚迟护到身后,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两剑相碰,火花四溢。
陈千亦的武功高强,可是这个年轻人和陈千亦打起来却根本丝毫不吃力,剑尖每一次都直指要害。
楚迟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在原书里就是这个年轻人差点把陈千亦一剑封喉。
剑尖几次划过陈千亦的脖子,软剑不敌玄铁,陈千亦打起来格外吃力,但他不敢分一点神,他必须要让自己好好活着。
他还要回去见江洛思。
☆、往事云烟
陈千亦和那个年轻人来来回回交手了数十个回合,最后以双方均重伤而暂停。
公仪督对着那个年轻人招了招手, “小濒, 过来。”
那年轻人没有在恋战,转身听话的走到了公仪督的面前,公仪督跟他又说了几句话, 小濒点了点头, 转身退了下去。
楚迟扶着重伤的陈千亦站在大堂中央, 周围原本还泛着怒火的人群, 此刻像是得了抚慰一样,平静了下来。
楚迟忍住怒气,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担心自己的安危,如果再不能让公仪督收手,那一切都完了,“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我都跟你说了,他们不会信你的, 你为他们做的事情够多了, 你不亏欠他们的。”
公仪督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向了陈千亦,“他不欠我们, 可是他背叛了南国。”
陈千亦把口中的血沫给咽了下去,强烈的血腥味让陈千亦的胃一阵又一阵的抽搐,“国师,我们陈家从来都不欠南国什么。”
陈家十几代一直都在效忠南国国君,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南国的事情, 当年陈家第一位入朝为官的先祖是被请进宫的。
那时的隆庆国君说过,陈家是大祭司一族的后人,大祭司为河清海晏而生,若有一朝,这南国真的是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陈家可以直接离开南国,南国历代君王的亡魂绝不会埋怨陈家,这些事情是南国百姓都知道的。
如今,陈家上百忠魂现在就被抛尸在那沙漠之中,尸骨无存,是南国背叛了他们陈家,而陈家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南国。”
公仪督狠狠地抓着椅子,就好像下一刻就会原地爆炸。
陈家受到的迫害公仪督都知道,而且还是他一手策划的,可是故国亡在自己,他总想找些什么东西寄托自己的愧疚和恐惧,他要抓住这些亡国百姓的心,他要给他们塑造一个可以泄愤的对象。
公仪督他不敢把这种恨转移到王室上,楚家是因他而被驱逐出的南国,剩余的所有人选中,陈家就成了最合适的。
十几年的“恨意”逐渐堆叠,堆叠到最后,公仪督早就下意识的忘记了当年的真相,去忘记这场亡国风波里真正的受害者。
陈千亦借着楚迟的肩膀换了个姿势,想让自己的疼痛可以减少一些,“国师,你要是真觉得怒气难平,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陈家的亡魂已经在南国故土上游荡了这么多年,大祭司也在召我们回去了。”
公仪督没有说话。
南国大祭司在南国是神灵一样的存在,他生前为南国鞠躬尽瘁,就只留下了一个以贤著名的儿子,大祭司和陈家,在南国是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
而如今,公仪督拿着这个精神支柱做了他的替罪羊。
陈千亦艰难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群众,他冷着声音,像失望透顶一样的开了口,“你们也都觉得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们,可对不住各位,我们陈家从不亏欠你们什么。”
陈家亏欠这些人什么呢?或许就那一条,没能造反夺皇位。
陈千亦暗算着时间,这个点,他的人应该是已经到了。
公仪督的眼前开始泛起模糊,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种无力感,就像是有人在揪扯着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之前小濒之前端给他的那碗安神汤。
小濒,你这是要做什么,背叛我吗?
“我们陈家做的已经够多了。”陈千亦满含失望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人群里突然有几个人跪下哭了起来,那哭声带着悲切。
“陈丞相是为我们而死的呀!”一个老妪的声音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里,他们彼此之间的表情全然变换不同,“陈丞相当年明明可以离开南国,可是他为了我们得罪国君,得罪王室,若不是我们,他又怎会……”
“陈公子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过,我们都知道的。”
“当年是陈丞相救了我们一家,可如今我还活着,他们却已经不在了。”
“陈公子以前为了救我们巴郡的百姓,不惜得罪国君,被罚鞭刑,我不信,不信他会不管我们。”
“国师,你到底都隐瞒了些什么。”
“闭嘴,不准你这样和国师说话。”
……
大堂里越来越乱,几乎刹那之间,这里的人已经选择好了自己所在的阵营,哭叫声、打斗声交杂在一起在这大堂里回荡。
公仪督看着眼前吵在一起的众人,他想用自己的声音去喝止,可是没有人去听从他的命令,早已经不能使用的双腿像锁链一样把他禁锢在椅子上,那一刻他仿佛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了取悦国君,而把铁钉钉入陈千亦父亲脚踝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