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埋怨,真不是哪个母亲都动口孽障,出口不孝的——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到时候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亲娘额,这事影响仕途的啊!
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因此即便他有心做个孝子,却十分害怕自家老母亲手里不是临行密密缝的手中线,而是宫嬷嬷们私下里惩治人的几尺银针!
舒茂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他语气也有点不好了:“母亲,还望你不要再揪着从前之事不放,王氏从来都是修身养性,知道你喜欢吃斋念佛,便时常为你抄写佛经,跪捡佛豆,平日里对姨娘和仆妇们都是和气有佳,怎么会说出你所说的事情。”
——在他心里,娇妻因为老太太这又倔又臭的毛病,受了天大的委屈的。
舒老夫人怒火冲天,腾的一下站起来,握着手上的念珠一下一下滚动,努力平心静气:“你是个糊涂的东西,我也不跟你多说,现在我只说一次,你听着就好,如若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就不要再找我补救。”
舒茂虽然不认同老太太的观点,但是也不敢再造次,生怕再惹得她再砸杯子碎碗,于是拱了拱手请老太太示下。
再说了,老太太若想要这管家权,他若拦着,便成了不孝子,与礼法不和,便愈发憋屈。
舒老太太道:“你人在这府里,却是个睁眼瞎,我也不跟你绕圈圈了,我就问你,昨日本应要给大丫头的银丝炭,却被青姨娘抢了去,这件事你知是不知?”
舒茂皱眉道:“这事情,青姨娘也跟我说过了,还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她说昨日本想亲自上大丫头的院子赔罪的,只是儿子觉得不妥,便没让她过去了。”
舒茂当时便觉得此举不妥:且不说青姨娘现在有身孕,就是没身孕,再怎么着,她也是舒婵半个长辈,拿错了碳,说一声就得了,哪里有登门谢罪这道理呢?
舒老夫人冷哼一声:“说你糊涂你还真不动脑子了,昨日早上便从王氏那里夺了去的炭火,怎么到了晚间还没去赔罪?怎么就偏偏你回来后跟你赔罪?王氏和青姨娘心思可都有不对,你就不想想?”
舒茂皱起了眉头,看一眼舒老夫人,不解道:“母亲,不过是几斤银丝碳,何至于此啊?是不是大丫头向你告状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喜。
对于大女儿舒婵,他的态度是有些复杂的,虽说当年大王氏难产去世的时候,他是有些愧疚,但是这么多年想来,究其根本却是大王氏自己嫉妒成性,容不得人。
彼时舒茂刚跟大王氏成婚,其实对相貌清丽的她还颇具好感,但他天生是个风流性子,早跟房里的一个丫鬟在老太太高度监视下有了首尾。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番偷偷摸摸情趣之下,舒茂对那丫鬟便有了些不一样的感情,他想着,只等大王氏嫁过来后,便让这丫鬟奉了茶收房。
谁知这事他还没提呢,只隐隐暗示了一番,转眼那丫鬟便被卖到了别处:是他老娘发卖的!
这事他知道,应该是大王氏在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老太太跟前上的眼药,从那时候开始,舒茂便开始不喜大王氏。
这样的事情,后来还发生了好几次,都因老夫人在前头挡着,他才捏着鼻子忍下。
——没错,他觉得,大王氏看着贤惠,却是个心眼坏的,喜欢在背后打小报告,实在是惹人厌烦。
若这事真是舒婵告的状,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虽是他生的,却不似他活的坦坦荡荡,而是像极了生母,喜欢背地里使诈。
舒老太太看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更加生气,发怒道:“大丫头可没说什么,这会儿还用着呛人的炭火呢!你自己偏心,却还赖到她身上,你这个父亲到底是怎么当的!”
.......
里面又传出摔杯子以及母子两人的吵闹声,林妈妈站在屋外,几番想进去劝阻,却还是叹了口气,没动弹:几十年了,母子都是这般犟,没人劝得了,只是,大姑娘这回却是遭了灾。
老太太这般说话,不是将大姑娘往火坑里推吗?换句难听的,不是在离间父女感情么?老爷又是那么个性子,难免会迁怒大姑娘。
林妈妈叹了口气,觉得舒婵命可能真不好,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可怜。
***
而小可怜舒婵此刻,却被窗户口突然出现的面具兄差点吓到一佛升天,她好险才没叫出声,压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池玉从窗户钻了进屋,伸开手,舒婵伸头一看,是一颗珠子。
“这是暖珠,带在身上,可御严寒。”池玉沉声道:“可比劳什子银丝碳好多了。”
舒婵顿了半响,眨了眨眼睛,目光慢慢的在面具兄身上溜达了一圈:
——这小子放了人在舒宅监视!
——这小子可能喜欢我!
第17章 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舒婵脸有些红。
作为一个母胎solo,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似暧昧的情况,不禁心情复杂:终于有人来啃她这颗老草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问:“这是给我的?”
——要真是对她有意思,答应不答应啊?
池玉嗯了一声,很自然的将暖珠往她手里塞,舒婵却被窗户口的风一吹,即刻醒了头脑,连连摆手:“无功不受禄,况且.....”
大半夜的进姑娘家闺房,不是个好同志啊。
——且看他进出这么熟练,谁知道是不是爬过无数姑娘家的窗呢?
再说了,人家话本里的才子和佳人一般在后花园亲亲我我,他倒好,来了个进化版的:略过后花园直接进了闺房!
池玉愣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唐突,便将珠子往桌上一放,解释道:“我那日跟你分开之后便去了别处,今日才回来,便想来看看你。”
他神色蓦然一沉,若不是实在需要去南蛮一趟,他必然是不愿意离开舒婵的,却陛下亲自下了圣旨,他无法,只能前往。走之前派了暗卫在舒宅保护舒婵,担惊受怕一个月,就怕她一个闪失又丢了:他甚至想过要将她带去南蛮,却更怕刀剑无眼,伤了她,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般烧心烧肺一个月,战事结束便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今儿刚回来,却听人说她被扣了炭火,熏的是呛人的黑炭,池玉便怎么也坐不住了,换了身衣服便来了舒宅。
“看.....看我啊”舒婵双手拢在袖子里,慢吞吞的回道:“但....但我不能要啊。”
——她脸又红了起来。
作为一名实力单身狗,她时常嘴上嗨着要找个男朋友,但是一旦真刀真枪的上了,被人告白了,就退回自己的龟壳,轻易不能出头。
舒婵觉得吧,她跟面具兄的相遇,也算是一番奇缘了,面具兄因此看上她,实在是很正常,但她却也实在没想过,要跟个书里的人谈婚论嫁,说句难听的,面具兄,就是一串数据。
杀千刀的舒爹现在也没给个准信她到底要把池玉养到什么程度才算养成成功,才能回到现代——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说大佬手里专门有人去平行世界做任务,穿来穿去的时空多了,就容易崩溃,大佬便让隔壁王叔研究出了一种“忘情水”,给人一口闷下去,保管你将前尘往事忘的干干净净。
舒婵未雨绸缪,想起前车之鉴:据舒爹的可靠八卦消息,王叔之所以研究这个,就是因为他侄女做时空任务爱上了一串数据,最后精神失常,走不出来,这才花了老长时间研究了忘情水这玩意,属于家族出资研究最后奉献给了组织,且王叔每每想起自己一辈子都没追上舒妈,输给了舒爹这么个货色,便几度郁郁,好几次都差点自己想喝上几口。
那位王家姐姐舒婵也是知道的,之前是多么一个欢乐的人,后来一直神色抑郁,从一个为国家为组织燃烧生命的有志青年成了一个七天都不带洗头的邋里邋遢死肥宅,曾经还面无表情的请舒婵喝过气泡水,某一日混熟悉了之后,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自己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最后一句话总结:这他么不公平,他一辈子都在等我,寻我,有个希望,我看见了。我却知道等不来他,寻不到他,他也看不见我。
舒婵听了良久不语,更在王叔以金钱贿赂诱惑之下,劝王家姐姐喝下忘情水。
现在舒婵还记得她眼色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指着头发道:“妹啊,你看姐这头发什么发型?”
舒婵不解:“什么?”
王家姐姐打了嗝,眼泪都出来了:“阿婵啊,姐姐这叫黑长直,不是大波浪。”
舒婵这回懂了。
作为跟得上时代的小清新,她当然知道渣女大波浪的梗,便将这话转述给王叔,道:“她自己走不出来,没用。”
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未雨绸缪起来,觉得自己的气质跟渣女有些像,便跟似乎苍老了十几岁的王叔道:“叔啊,要是我,我是一定要做渣女的,你的忘情水记得给我留一瓶。”
但是留一瓶,是留一瓶的事情,要是能不用,谁也不想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