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年把砍完的圆木用长藤蔓绑在一起,一排五根,再一螺堆一摞的堆在平滑的宽木板上,一次性能放十几根圆木。
为了让鞋底防滑,增加走路阻力, 可以绕着鞋子绑上一截麻绳, 长度以缠绕两圈为最佳。
最后用麻绳把圆木全部包起来, 绕一圈, 抗在肩上往家的方向托运。
但家里的麻绳长度不够,只能一个人在前拉, 一个人在后面推。
这种粗麻绳的质地又硬又渣, 其实绑在身上勒得慌, 原初贝以前在农村背柴的时会经常用它, 一天下来身上的皮肤都要被勒出好几道红印子。
而现在这堆圆木仿佛有千斤重,若一往前用力,麻绳会勒的更紧了,绑得人喘不上气。
榆树林距家约三四公里, 这劳累的工作起码得花两三个小时。
原初贝不得不佩服,程年的意志力真的非常坚韧。
他可以咬着牙背着麻绳不停地往前拉,感觉累了,就喘口气,歇一歇,继续。
原初贝可不行。只是在后面推了一会儿,她都觉得累的够呛。
约过了三个小时左右,他们终于把第一批圆木运到家了。后面如法炮制,接着运回了几十根圆木,劈开挖槽磨平,等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时已经到正午了。
今天的午餐是昨天提前做好的橡子厚饼,放在铁锅里烘烤加热,等饼摸着微微烫手时立马捞起来。
再把咸肉碎末加热,锅里油滋滋的响时,把橡子厚饼从中间切开,切成口袋状,接着往里面装咸肉沫,简易版的肉夹馍出锅。
趁热吃,一口咬下去面饼劲道有嚼劲,里头的碎肉加了花椒碎,刺得双唇麻酥酥的。
先在木屋旁边搭个储藏室,地上挖坑,四根圆木像钉钉子一样锤进去,接着就是把四周围起来,木片封顶。
他们把红尾的家和养殖房搭在了一起,中间用木片做围墙,分成两个房间,地上铺干草保暖,木头缝隙里糊上泥土。
最费心思的,做得最细致的棚屋就是厕所。
它搭在所有棚屋的最外层,离木屋最远。先是在雪地里凿个小洞,再往里挖出个几尺深的土坑,四周用三七土糊墙。
房子搭了四根圆木,周边的围墙是用一块一块的大岩石堆起来的,快要到顶的时候留出道缝隙,用稻草填充,木板封顶,最后在门口挂上一块能挨到地面的长形草垫。
原初贝本想着在坑上面,用桦木板搭了井字状的踏板,能蹲在上面就行。
这是以前农村里常用的旱厕了。
但程年却表示完全不能接受。
...行吧。
随他折腾。
他们之前一直是用胡麻秆打成的毛绒当厕纸,说实话使用感非常一般,还有点扎屁股。好在书里有记录做草纸的办法,改天一定要把它做出来。
但现在他们要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灌香肠。
之前捕的大只动物,腹部长着白色圆圈斑点,于是他们就给取了个白点点的名字。白点点只比红尾小点儿,看着不像鹿不像羊,但切开它的肉却白花花,有点像猪肉。
内脏里的大小肠衣纤长有韧性,多适合灌腊肠啊。
在他们搬岩石做厕所的时候,在石头缝里看到了几簇野葱,长得小小的,叶片细长细长的,上绿下白,连泥带土拔出后,就能看到一颗圆滚滚的葱头。
皑皑白雪里,这一抹葱绿简直太难得了。
炒菜放一把葱末提味,别提有多香了!
灌腊肠的时候,肉馅里掺点葱末,味道能更上一层楼。
一般灌香肠用猪小肠,油脂少韧性强,猪大肠肠壁相对较薄,口径略粗,也能使用,但干锅、爆炒、油炸肥肠怎么能错过!
至于白点点的肠子,反正摸着拉着都挺劲道的。
先是把大小肠放到温水清洗,轻轻地把它里外的粘膜、肥油等脏东西撕掉。
一个人舀水顺着肠子口倒进去,这样冲洗几下后,肠子开口处会变大,另一个人在接口处把外面往里面塞,顺着流水,把肠衣彻底翻过来。
接着,水里加面粉,冲泡几次后,再用盐在上面使劲的搓,直到腥味全无,摸着不粘手了,再用勺子把上面的粉色肉脂刮干净,最后搓洗干净,变成白色透明状,翻过来即可。
肥瘦肉以三比七的比例,剁碎,放盐、糖、葱末、胡椒花椒粉,再倒一些苹果酒杀菌去腥,腌制一晚入味后,往肠衣里塞肉,一塞一捋,每隔一段用麻绳系紧隔开。
全部灌好后,用细木在鼓起白色泡泡的地方扎一下,把里面的空气放出来,最后放在木梁上用灶台火烘烤。
做好香肠的时候,原初贝和程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但看着木梁上摆着满满一排一排的熏肉和腊肠,心里头无比的满足。这些能长时间保存的食物,是他们现在立身的根本。
烘烤几日后,湿润的香肠的外皮开始缩紧,里面的肉也慢慢地变干变硬。
程年神神秘秘捣腾许久的惊喜物件也做好了。
他带着喜悦和得意走进屋,冲原初贝大声宣布,“厕所改造完啦!”
“行,去看看。”原初贝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准备出门。
程年依旧立在原地,直直地盯着原初贝,眼眸里放出星光般的期待。
原初贝莫名:“怎么啦?”
程年忸怩半天,脸颊微红,讪讪一笑,“没什么,走吧走吧。”
原初贝跟着程年走到厕所门口,她揭开门帘,厕所里面果真是大变样。
那个坑的上面立着个长方体的木箱子,上面的盖子可以掀开靠在墙上,木箱子的开口是个椭圆形的样子,四周封闭,人可以直接坐在上面,就像马桶一样。
四周的岩石被黏土紧紧黏紧,中间处被拿走几块岩石,形成一方天然小窗户,坐在马桶上时,视线与这扇窗,可以看见外面树屋和景色。
木箱子左边的小盒子里放着一沓胡麻绒毛纸,上面燃着一块琥珀色松脂,能闻到淡淡的松香。
旁边是水桶,里面装着清水和木勺。接着上面留出的稻草缝隙里插着一些腊梅枝条和竹叶枝条,错落有致的插着,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的厕所勉勉强强还算过关吧,先将就用着吧。等后面咱们做出草纸和肥皂,上完厕所能直接在这里洗手,应该会更好点,有空的时候再琢磨琢磨,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程年假装不在意的说着,但字里行间明明都是得意之色。
在原初贝看来,弄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也还是个茅厕,她心领神会地藏住了这点小想法,笑了笑:“嗯嗯,是挺好的。”
听着表扬,程年后面的尾巴又快翘起来了。
但又等了等,只有沉默。
这才发现...就就,就没啦!?
他耷拉着眼皮,撅起嘴,一脸不高兴。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那个无时无刻都在夸赞他的小太阳,最近好像失去了活力。
总觉得她无形之中变得特别克制。
也不知道她在克制什么。
原初贝以为程年要说什么,等了半天见他反而变得闷闷不乐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程年张了张嘴,总不能质问她,说你怎么不继续夸了呀,你怎么变得跟之前不一样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原初贝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看着一脸懵加茫然的原初贝,程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好像怎么表达都显得他格外幼稚加不要脸。
虽然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这么多年父母管教极度严格,加上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和工作上,工作也是天天对着计算机。
所以他其实对与人交往和相处不太擅长,可以说是差根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原初贝不开心了。
而且...他其实挺享受原初贝的夸奖和赞扬的。
毕竟学生时期就算考了全校第一,也得不到一句肯定,工作再努力,也换不来一次认可。
他真的不想让她不开心,更不想失去她。
一想到她会离开,他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了痛苦。
可程年欲言又止半晌,鼓足勇气好几次后,终究是没问出口,草草低语一句:“没什么,回去吃饭吧。”
木屋里充斥着小米香,饭熟了。
原初贝把洗好的野葱切成段,油脂化开,放入打好的鸟蛋,鸟蛋鼓起大泡泡,边上焦硬时,丢入一把野葱段,锅里刺啦一声,野葱立刻被爆炒出葱香味,鸟蛋被炒得金黄滑嫩,里面夹杂着翠绿的葱,像春天新开的迎春花。
又把咸肉切片,热油下锅后,爆炒几下,咸肉上裹着一层亮油,肥肉的地方被炒的晶莹透亮。
再放入辣椒段和葱段,这次发生的化学反应与之前不同,腊肉的咸香、辣椒的辛辣和葱香充分结合,闻得人食欲大开。
这两道菜极有农家特色风味,夹一筷子菜放在小米上,菜混着小米饭被一大口塞到口中,越吃越开胃,换谁都会忍不住再狼吞虎咽的扒上一大口。
吃完,砸吧砸吧嘴,徒留美妙在舌尖。
油灯发出晕晕的黄色光芒,一屋子灯光,温柔而缱绻,显得格外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