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立即尖声反对,“不行,牛车得留给我们,要平分,北坡的二十亩良田也得平分…”
没了牛谁耕地?况且一辆牛车可值五六两呢。三十多亩良田,自家只留下四亩,还有鸡鸭猪…那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你还真是会计算。”苗氏冷笑,“想来三弟在账房算账的本事,也全都教给了你。这么厚脸皮的贪别人的东西,也不嫌害臊。好,你要公平,那就请把三弟这些年挣的银钱都交出来,大家一起分。”
季远再次臊得脸通红。
当初周氏嫁到季家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村里人都清楚。季家用着她的嫁妆,却苛待他们母子四人,此等所为,简直丧尽天良。
“这些年我读书和家里的开支全都是大哥大嫂和二嫂挣来的,分家后娘就跟着我们过。”
“这怎么行?”李氏却再次尖叫起来,“大哥是长子,理应给娘养老。”
她话未说完,震怒的刘氏便一巴掌打了过去,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成天在这里搬弄是非,现在又想撇开老娘,你想都别想。”
“刘大娘,别动怒。”
事情已经明朗,赵成心中已有定论,他看向季海夫妻和周氏,“按照季远说的分,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季海和妻子对视一眼,点头道:“可以。”
“我也没意见。”
周氏没想到北坡二十亩地的收成还能要回来,那可是整整五两二钱银子。
赵成写好了字据,经过几个长辈看过认可以后,便交给几人签字画押。
“不能签。”
李氏哭闹着扑过去阻止。
季远气得一把推开她,怒道:“你当真要我休了你不成?”
李氏没达到目的,想去找婆母帮忙,但想到刚才和婆母闹矛盾,顿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不要活了,一个个的都是豺狼虎豹,全都要来贪我的钱,这是要逼我们娘三去死啊…”
季远气得想甩她两耳光,怒道:“你纵容阿云对阿菀行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怎么,你非要闹上官府,被判入狱不成?”
李氏顿时浑身一僵,看向面有怒色的周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日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拿住周氏母女让她们像以前那样把委屈往肚子里吞,还要分出十几两银子出去,顿时气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苗氏撇撇嘴,很好心的把她扶起来,送回去了。
……
“姐姐,分了,分了…”
季容连跑带喊的来了卧房,目光亮亮的说了分家结果,“除了银钱和地,我们还分得五间房,四百斤白面两百斤黑面,十只鸡,十只鸭和一头猪,还有家具,棉被,农具。”
因为有佃农交上来的白面租金可以拿去镇上卖,所以季家每年产出的麦子除了交给朝廷的那部分,剩下的白面和黑面都自己吃。每年有六百多斤黑面和差不多一千三百斤白面。
季家的房子很大,卧房有十多间,还有地窖,厨房,杂房,澡房。周氏只要了四间卧房,给一家四口住。苗氏五个孩子,分了七间房,原本的堂屋和厨房杂房澡房,都给了三房。
“里正伯伯已经在让人砌墙,把几个院子隔开,以后咱们就再不用受奶奶和三婶的气了。”
小丫头说得眉飞色舞,脸蛋都因为兴奋而红润了起来。
季菀也高兴。
娘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终于硬气一次。
季珩还小,不太懂得分家的含义,但她听见三姐说白面了,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
“二姐,我们能吃白面糊糊了吗?”
天天吃黑面糊和红薯,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白面了。
季菀看着他渴望的眼,忍不住心一酸,将他的小脑袋揽入自己怀中,“能,以后咱们家每天都能吃白面。”
有了白面,她就能做美食拿去卖。
季容也靠过来,有些哽咽道:“姐姐,这次幸亏你没再忍着,否则娘怎么也不会下定决心跟他们分家的。”
季菀拍拍妹妹的肩,柔声道:“别哭,以后我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季容用力点头。
“嗯。”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亲姐姐,“姐姐,我觉得你这次醒来后有些变了。以前娘总是说,家和万事兴,什么都忍着,你受了委屈都不吭声,也不让我说。这次却敢揭发四妹,太让我意外了。”
季菀心里咯噔一下,而后叹息道:“我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咱们越是忍让,她们就越发得寸进尺。娘就是这样,才会处处被奶奶和三婶欺压。娘的嫁妆最多,每年给家里挣的也不少,可阿珩连饭都吃不饱,咱们天天干活还被骂。人要自强,才不会被人欺负。”
周氏刚到门口,就听到这话,忍不住鼻子一算,推门走进来。
第004章 美餐一顿
“阿菀。”
“娘。”
几个孩子齐声唤。
季容把位置让给她,周氏坐到炕头,用手探了探季菀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但还是要好生休养几日才能恢复。”
季菀抬头打量她,她穿着粗布麻衣,身上好些个补丁,可是这样,也掩盖不了她天生丽质的美貌。只是营养不良,显得瘦弱憔悴。刚才被刘氏打了一巴掌,半边脸已经肿了。原本白嫩纤细的手,也长出了茧子。
好好的世家嫡女,混到这个地步,也是够倒霉的。
辛苦奋斗十几年一朝回到穷山村的自己,更倒霉。
“娘,咱们现在有银子,不如把房子再扩宽一些?阿容跟我住,阿珩跟您住,暂时空出一间房来做厨房,杂房,澡房。”
其实她更想重新盖房,不过这样一来,家里就没多余的银钱了,周氏肯定不同意。还是等等吧,等她赚了钱,不愁盖不起新房。
“嗯。”
周氏看看几个孩子,一个个的都面黄肌瘦,都是因为自己懦弱的缘故,才让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
“阿菀放心,以后娘一定不让你们再受别人欺负。”
季菀道:“娘,其实最受苦的,是您。”
高门闺女,落魄至此,被两个乡野村妇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保不住,何止是苦?简直惨绝人寰。
周氏笑笑,眼角还有泪。
“我刚才已经和里正说过了,今天就能把灶打出来,村里有铁匠,也能给我们添一口锅。我等会儿就用一斤白面请隔壁的孙大娘帮忙杀一只鸡,炖了给你们补补身子。”
能吃肉了。
季容欢喜的睁大眼睛,自从两年前爹死后,也就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能吃到肉。
孙大娘男人姓冯,家住季家东边。有时候看周氏的几个孩子可怜,会偷偷的接济一二。有一次被刘氏发现,还狠狠骂了季菀姐弟一通。从那以后,季菀几人就不敢再接受孙大娘的接济了。
周氏很快取了白面去了孙大娘家,说明了来由,孙大娘自不会拒绝,却说什么也不接受她的白面。
“只是动动手的功夫而已,我哪能收礼?”
孙大娘五十多岁,男人也早去了,膝下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吴氏和高氏都跟周氏学过女红,彼此关系还不错。
周氏将白面塞到她手中,“孙大娘,您就收下吧,这么多年,您没少帮我,我心里都记得。”
孙大娘推脱不过,便道:“这样吧,我晚上用来蒸了馒头,你们娘四个过来一起吃。”
周氏笑着应了。
“好。”
……
季菀休息了一下午,觉得身体稍稍好些了,晚上便和周氏带着弟妹去了孙大娘家。
冯家孙辈有八个,一共十三口人,加上周氏娘四个,十七个人。一斤白面,刚好蒸出十七个馒头。
北方贫寒,穷苦人家通常只有年节才舍得吃白面。冯家也不富裕,孩子们都许久没吃过白面了,看着一个个雪白的大馒头,年纪小点的,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周氏拿来的鸡和冬笋炖了一大锅,另外炒了一个大白菜和土豆,还做了红烧鱼。鱼是下午冯家的两兄弟去河里捞的,往日
里都是要拿去镇上卖的,今日周氏拿了鸡和白面过来,冯家自不能吝啬,打捞上来的两条鱼都做了菜,也给孩子们解解馋。
鸡肉和鱼肉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增,季容和冯家的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季珩拿着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季菀给他盛了汤,轻声叮嘱,“喝口汤,别噎着。”
“哦。”
季珩就着姐姐的手喝了一大口鸡汤,顿时眼睛一亮,“好喝,鸡汤好喝。”
他吃得开心,季菀又夹了快鱼肉,给他把刺都挑干净。
“慢点吃,嚼碎了再咽。”
季珩吃得满嘴都是油,冲姐姐憨憨的傻笑。
和他同岁的冯小虎看他吃得香,也转头要大姐冯月给自己挑刺。
冯月是吴氏的长女,今年十四岁,已经定了亲,明年就能出嫁。过两日天晴了,村民们就要上山打猎,冯家兄弟也会去,打算卖了钱给她做嫁妆。
这边冯家欢欢喜喜的吃晚饭,季家李氏却在和丈夫争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