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方,你这两天也不用读书,也不用考试,天天出门,想必也去了镇上的不少地方了吧?我们平时都很少出去,你去哪儿了,跟我和丘兄说说呗。”张皓文不知道张皓方平日都在干嘛,但他知道张皓方这样的性子,肯定不会
在家里老实呆着。果然,他这么一说,张传华就警惕起来。他自打来了府城镇,都在忙活着张皓言考试的事儿,把这个爱惹祸的二儿子忘在了脑后,联想到自己上一次被骗进赌坊的经历,他顿时瞪起眼睛,怀疑的看着张皓方。
“还有,上次皓方在你随身的包袱里翻来翻去呢,二叔,你是不是回去好好查查,看看皓方有没有错拿了什么东西呀……”张皓文趁热打铁加了一句,然后拉了拉丘洵的衣袖:“爹,我和丘兄饿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去吧!”
“好!”张传荣刚从金鸡岭回来,他们继续改善着橡胶的性能,又在张皓文的指点下生产出了雨衣、雨靴等等不少令人称奇的东西,各种橡胶底的鞋子也越卖越好,几乎成为岛上不论贫富人家的必备品。恒昌布店的旁边干脆开了一家恒昌鞋行,由张传荣亲自打理,生意蒸蒸日上。
一想自己和宝儿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张皓方却在家里好吃懒做,还有脸这么对宝儿说话,张传荣顿时感觉自己身为张家老大的威严也受到了挑战,他拉住张皓文的手,回头严厉的看了一眼张传华,道:“老二,你可别只是说说,皓方要是在府城不学好,我看啊,你就早点把他送回去得了。还有,金鸡岭那边也需要人书,我可以在那里给他安排个位置,让他也跟着历练历练,他四叔身体那么弱,还整天和黎人们一块干活,改善咱们的鞋和那什么雨衣呢,皓方可不能小小年纪就养成这么不劳而获的性子。”
“哎呀大哥,你说的是!皓方……皓方你上哪儿去了?!”张传华回头一瞧,张皓方早已不见了踪影,气得他七窍生烟,跺着脚四处找人去了。
张皓文留下张吉等着张传云和张皓言,自己带着张祥,和张传荣、丘洵,叫上替他们作保的邢恕,一起去酒楼大吃了一顿。
“邢兄,皓文他可真是命好,你知道《易》考的什么题目——”丘洵还没等邢恕猜呢,忍不住说了出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一句可是唐老先生亲自看着他做过几次文章的,所以面试的时候,提学大人一看就从头圈到尾,还跟我说呢:‘可惜呀可惜,本来看你的文章已经是极其难得的通达大气,但和这位一比,文法虽然精湛,气势上到底有些不足呀!’唉!看来我的道试案首就这么输给皓文啦!”
“既然你们都已经面见了提学大人,那……那……”张传荣虽然没进过科场,但张传云早已对他讲过一遍,道试和县试、府试一样,早早交卷的很有可能会被提学当场取中。张传荣心想张皓文和丘洵也真沉得住气,怎么到现在还不赶紧把结果说出来告诉大家呢!
殊不知,在张皓文他们心中,道试的名次可能还有些悬念,但结果却没什么可猜测的,张皓文笑着对张传荣微微点头,道:“爹,您难道对我和丘兄就这么没信心吗?我们两个是最早交卷的,学道大人说了,准许我们两人进学!”
“哎呀真的!你可是我们老张家头一个秀才呀!宝儿!爹真的是太高兴了!”张传荣所言非虚,他虽然一直觉得张皓文与众不同,但秀才这样的殊荣对于他来说还是十分遥远,张皓文真的这么小就能考中秀才吗?他隐隐觉得这需要奇迹的发生,虽然张皓文本身就算的上是一个奇迹,但是……但是有时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太难以相信了!
面对着欣喜若狂的张传荣,张皓文赶紧开口安抚:“好了爹,这只是提学大人口头答应,到底名次如何,还要等红案发出来才知道嘛。还有丘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不过是早早交了卷子而已,后面还有那么多的考生,焉知不会有人更胜一筹呢!”
“五老爷和皓言少爷接回来了!”张吉一掀帘子,满脸疲惫的张传云和张皓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相比于丘洵和张皓文的意气风发,他
们的神情中更多的是忐忑不安——张传云已经二十五了,现在还和张传翠跟张老爷子还有吴氏住在一起,这次若是再考不过,他并不打算再考下去,而是想在家里的布店鞋店谋个差事,娶一房媳妇,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再靠爹娘养活了。
这次他做的文章,虽然比上次好些,但到底能不能让提学大人朱笔一圈,把他圈成秀才?他心里并非那么有底气,再看看张皓言,前后的衣襟已经被汗浸湿了。张皓言一向觉得自己的资质不如张皓文,甚至还不如张传云,都是靠着一股埋头苦干的劲儿才过了县试、府试,这次道试要是能过最好,要是不能过,他就踏下心来再学三年,到时候他才十八,他打算再试一次!皓方整天游手好闲的,他可得给二房争一口气!
第76章 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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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报!喜报!”虽然仅仅过了十多天, 但对于众多在府城镇等待消息的童生们来说,真可算得上是度日如年。今天听说琼山、文昌两县的童生头一晚已经倒出卷子来拆了号, 府学里已经在做刻板, 印“红案”了,有门路的考生提前一天就派人前去探听消息,陈择梁本来也派了人在府学守着,却被张皓文一句话叫了回来,他说命中有时终须有, 没必要弄得一家人惴惴不安,徒增紧张情绪。
张传云和张皓言也算镇定, 都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头等着。天刚亮,就听见外头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张传荣亲自打开大门,却见那报信的也激动地满脸通红, 一副语无伦次的模样:“中了!张老爷, 你家小少爷中了案首啦!”
张皓文会考中, 全家人都没有意外, 不过,道试案首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这意味着张皓文连中了“小三元”, 举神童入学的邢恕和丘洵都没有这样的殊荣。张皓文心里也多少有些期待,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仿佛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从张吉捧着的木盘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串沉甸甸的三百文铜钱递了过去。
“不、不会光宝儿吧, 我哥,我哥呢?”张皓方挤出来拉着报喜的人问道。
那人一面满面笑容的把铜钱往褡裢里塞着,一面道:“莫急、莫急,红案在这里,你们自己拿去看吧!”
那所谓红案,就是府学里印好的红色的新科秀才的名册,张皓方抢了过去,张皓文在旁边一瞧,只见上面写着,琼山县取了五十二名,文昌县取了三十七名,第一名就是他,第二名是丘洵,再往下看去,翻了一页,张传云的名字也赫然在册,是文昌县的第七名!
“五叔中了!五叔你也中啦!”张皓方扯着大嗓门喊了一声。张传云方才还在张传荣身后平静着情绪,一听这话忙上前一步:“皓方,你看清楚了吗?”
“没错!”张皓文也回头道:“五叔,你是文昌县第七名。”
张传云长长舒了口气,扶着身旁的石凳往上面一坐,叹道:“中了,我真的取中啦!”一瞬间,张皓文见他额边冒着虚汗,生怕他再晕厥过去,赶忙示意张吉上前将他搀住,他却摆摆手,道:“没事,我是心里欢喜呀!这个秀才,迟来了十年,不过,终于是来了!”
这时候,张皓方已经翻完了正本红案,却再也没有出声。张皓言知道自己落第了,怅然若失的站在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爹,皓方,我三年后再考就是。”
“不对呀,大哥怎么能不中呢!”张皓方还不死心的翻着红案:“送信的,这东西到底准不准,是不是最终结果呀?!”
报喜讯的人显然常遇到这种情况,他呵呵一笑对张皓方道:“这个就是府学印出来的,出不了错,您要是不信呐,下午府衙门口贴榜,您亲自去看看吧!”
“不可能……”张皓方嘟囔着,张皓言却上前安慰他和张传华道:“没事,你们想想,我府试的名次就很靠后,这次文昌县才取中三十八人,这里面可不光是去年考过府试的童生,还有像五叔这般先前考过的前辈,我这次不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等我回去再好好读上三年,跟皓方你一块来考,只要家里别嫌我再白吃三年的粮食就成!”
“哎呀皓言,你这是说什么话!”报信的人已经走了。张家欢天喜的派出小厮们,去镇里打银花,买红布,给张皓文和张传云定做生源的蓝衫。张传华对大儿子寄予厚望,虽然张皓言没考中,但张家到底一口气出了两个秀才,这已经足够燃起他心中的希望火种了,如今他们二房跟着张传荣和张皓文赚了不少钱,不再是从前那被两个儿子吃穷的庄户家,张皓言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而且他
荣辱不惊的表现也大大出乎一家人的意料,众人向张皓文和张传云道喜过后,也都夸赞安慰起张皓言来。
“皓言,你想不想留在攀丹书院读书?”张皓文早有此意,他觉得张皓言是个很知道进退的孩子,就是顾忌着张皓方,不想和二房走得太近,不过想到先前张皓言对他回护不少,如今张皓言也越来越成熟可靠,他再不帮一把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