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眉头一皱,持疑道:“在我耀武扬威之前,不会被这只狼咬死吗?”
“怎么会!”安小公子拍胸脯道:“此狼经过训练,不会咬人的,不信你看……”
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厉狼面前晃了晃。
厉狼低鸣一声,猛地就张口咬下。
安小公子如雷电敏捷地收回了收手。
若若:“……”
安小公子:“……”
说真的,方才若不是他收手敏捷,又有绳索拴着厉狼,这根手指便没了。
“意,意外!这只是意外!”
安小公子重重一咳,仍不服输,便又伸出了手,厉狼又一口咬下。安小公子又又伸出了手,厉狼又又一口咬下……
“……”
“表哥。”
若若不安地扶住了安小公子的手,凝重道:“别玩了,要是它把绳索挣断了怎么办呢?”
安小公子望她:“怎么会,这绳索结实得很。”
话才落,便听得“啪——”的一声。
二人纷纷回头,见厉狼身后的绳索……被挣断了。
厉狼呼哧着热气,磨牙嚯嚯,利爪在地上扬起尘土,高亢嚎叫:“嗷——”
若若与安小公子相望两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绝望二字。
“跑、快跑!”
安小公子面如土色,拽着若若就往湖中狂奔:“它不会水!我们往水里去!它便追不上了!”
说罢,不待若若作答,拉着她就一步踩到了半浅的湖泊里,而后毫不犹豫地往更深的湖心汲去。
湖水漫来,若若惊道:“等,等!我也不会水!”
然而为时已晚,她一时慌神,脚下踩到一方湿滑的青石,瞬间便往更深的湖心中滑去,被滔滔湖水吞没。
安小公子在湖中惊慌呼唤:“表妹!”
然湖面上已没有了若若的影子。
湖面下,若若往下沉去,青蒙蒙的水波涌来,重重压迫在身上,胸中的气息渐渐不足,闷得她眼前发黑。
说实话,这些年,若若其实想过自己的很多种死法——
诸如嫁入五皇子府被权谋蹉跎而死,一着不慎染了风寒病死,被冷若冰霜的谢淮给活活冻死……
但没有哪一种死法,是被狼追着掉进湖里淹死的!
若若心中苦笑,勉强掀起一线眼眸。
眼前灰蒙蒙一片,暗沉无光。
或许,这就是命吧……
如是想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却忽然破水而来,朝她伸出了手。茫茫水波中若隐若现的,是少年冷峻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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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东坊济安堂
湖泊幽深, 沉入其中, 四面八方的水纷纷涌来,绿罗裙在幽暗的湖底挣扎起伏,过了几瞬, 渐渐趋于平缓, 往下落、往下落。
若若呛了水, 失去了意识。
谢淮面色冷凝, 在暗沉湖水中潜行, 将若若一把拢了过来, 往湖面上飞快游去。终于破水而出,他满眼寒霜地托着她的脖颈,游至岸边的木廊, 举着她到木板上。
湖畔旁芳草萋萋, 随风而动。
若若双眸紧阖地躺在廊板上,墨发衣衫都已尽湿,雪容水雾蒙蒙,染上几分苍白。
谢淮拭了拭她的侧容,冷沉的声色中暗藏惊惶道:“若若!”
安小公子急急拨开芦苇而来,神色狼狈道:“表妹!表妹怎么样了!”
“闭嘴!”
谢淮狠厉呵斥了他一声,而后反手按了按若若的衣襟, 试图将她闷在胸中的湖水按出来。
短短几瞬,却似一生漫长。
谢淮眉间凝敛,眼中黑沉无光,心中浮起这十几载来从未有过的害怕——世上的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只是才一时半会没看好她啊……
“咳!”
一直昏迷的若若忽然咳出几口水, 湿漉漉的长睫颤动几下,仍是昏睡,唇畔却翕动几许,喃喃道——
“谢淮……”
谢淮神色恍然,拭了拭她凉沁沁的侧容,黑沉眼眸中蒙起远山的雾。
“……没大没小。”
他轻笑一声,心中如释重负,然垂眸瞥了瞥湿透衣摆下轻颤的手,一时又陷入沉默。
“……”
良久,谢淮阖了阖眸,却是缓缓起身,欲离开此地。
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安小公子的心起起落落,对谢淮早已刮目相看,见他离开,不禁问道:“你,你不留下来了吗?”
谢淮顿了顿,语气难辨道:“……不必,若他人问起,你只说是你救的她。”
说罢,提步离开。
安小公子错愕不已。
藏在芦苇荡中,暗中观察的夜初也错愕不已。
怎么,他的小主子谢淮,是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吗?
回到偏僻的小院子中,夜初仍心存疑虑,却见谢淮换了一身墨色衣裳出来,淡淡抬眸,问他道:“昨日查的事如何?”
夜初连忙道:“已查清了,那安王世子会于明日去济安堂为圣上挑选生辰贺礼,到时御前的宫人也会随行。”
谢淮冷笑不语,幽幽地掸了掸衣摆上的微不可见的尘埃。
夜初思量几许,问道:“不知您打听安王世子的消息做什么?若是要报仇的话……属下明日多带些人去。”
“不必。”
谢淮敛眸,凝望青空:“我一个人,才最好。”
安王世子利用他在圣上面前揭露出了安王的暴行,他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怎么说得过去?
夜初不解其意,但也不好追问过多。心中又想起方才一事,思来想去,还是笑问道:“对了……您今日救了若若小姐,为何不留下陪她。前几日你们多有嫌隙,如今不是正好借机和解?”
“……”
谢淮轻呵一声,却道:“因为,我要让她愧疚啊。”
朔雪院里乱作了一团。
侍女们捧着衣裳锦帕匆匆行过,梨花榻前,安罗涟丽眉紧蹙,神色难看。金大夫被拖着往朔雪院一路疾行,连声哀叹。
“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去了?”
金大夫行至榻前,为若若诊脉。
他先是皱了皱眉,又缓下几分神色,最后叹道:“在湖中呛了许久的水,若是再晚一刻救上来,只怕不好说。”
安罗涟容色苍白,后怕不已:“那如今呢?”
金大夫匆匆提笔开方子,道:“如今已无大碍,但还需温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对了,那救她上来的人是谁?夫人可要好好谢过人家,若不是那人及时按出小姐胸口的浊水,只怕小姐要去掉半条命。”
安罗涟回了神,朝一侧安小公子感激道:“好孩子,多亏你今日救了若若,若若她欠你一命。”
安小公子攥紧了掌心,抿嘴道:“姑姑,我……”
“你瞧你,衣裳都没换,湿漉漉的。快去换一身衣裳,免得染上风寒。”安罗涟温声打断了他,吩咐侍女领他下去换衣裳。
安小公子被携着走了。
日暮时分,霞色旖旎,廊下檐灯缃黄,室内青丝帷帐轻轻放,映出一缕烛光。
朔雪院总算安宁了几分。
安国侯正随圣上出行,得知小女儿落水,便匆匆辞别圣上,往府中赶来。
若若躺在锦被中,悠悠转醒。
昏睡一场,思绪还有几分混沌,怔了一会儿,眼前才缓缓浮现今日之事——记得晨时安小公子携她看狼,狼挣断了绳索,追得她掉入了湖里。
然后便是少年冷峻的眉眼。
若若咳了咳,涩声道:“谢淮……”
在榻旁守候的安罗涟闻声扬笑,挑开帷帐,眸中泛起雾色:“可算醒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如何是好呢?”
“娘……”若若轻声呢喃道:“表哥呢?”
安罗涟温柔地笑了笑:“你表哥正在侧阁中守着呢,说是要等你醒来。你可要好好谢过人家,是他救了你。”
廊外传来安小公子的声音:“姑姑,若若表妹醒了吗?”
安罗涟起身,欲掀开帷帐出去:“已经醒了,你来远远看一面,便快些回去歇息吧。”
若若怔了怔,勾住安罗涟的衣摆:“娘,是外祖父家的表哥。”
安罗涟回身,抚了抚她,笑道:“是啊,你不记得了?便是你外祖父家的表哥救了你啊。”
不……
若若凝了凝恍惚的眸,她记得,分明是谢淮……
安罗涟起身离去,不出片刻,帷幕外便传来安小公子愧疚的声音:“表妹,今日是我连累了你,对不住。”
若若回神,咳了咳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不用愧疚。”
安小公子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就在若若以为他没话要说时,他却忽然扬了声,凝顿道:“……是谢淮表哥救的你,不是我!”
“谢淮……”
“你莫听他们的,今日我亲眼所见,是谢淮表哥救的你……你若好了以后,去谢谢他吧。”
安小公子留下这一番话,便深深行了个礼,神色愧疚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