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吃了瘪,郁闷地嘀咕:“若不是想让你小表妹来,才不唤你。”
谢淮闻言,敛眸瞥了他一眼。
少年顿时仓皇逃走:“我可什么也没说。”
若若最后还是去了。
蝉鸣院的人,将她围了一圈,信誓旦旦道:“来一起玩罢,你表哥也来。”
结果去了之后,却发觉谢淮根本没来。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少年们已经飞快地散开,朝她道:“你来寻我们,日落前寻不完便算你输,到时得唤我们每人一声哥哥!”
又互相道:“谁要是第一个被寻到了,就得帮大家写课业!”
若若:“……”
我把你们当小孩,你们却想当我哥哥。
望着空荡荡的庭院,若若心中无奈,只能认命捂起眼睛,数道:“十、九、八……四、三二一!”
好了,该从那边寻起呢?
若若垂眸,捏起根小树枝,在空中一抛。
“东边啊……”若若笑哼一声:“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被我先寻着!”
沿着东边长廊行去,越过几株风中盛放的梅花树,便来到东边庭院的假山群中。此处怪石嶙峋,素雪厚重,最适合藏身了。
若若敛起玉眸,四下搜寻。
忽然,见一座山石上的素雪落了落。一只发冠从石侧隐隐显露出来。
有人!
若若得意地一笑,奔到那人身侧,扬声道:“找到你了~”
那是位衣着锦衣的少年,捧着本书卷倚坐在山石后。被她一声惊到,他神色怔怔,往后一仰,素雪顿时塌陷,簌簌洒到怀中。
若若歪了歪头,总觉得少年容色清秀,似曾相见般。
只是她有些忘了。
临徽本来借一僻静之处,静心读一读书的。
夫子放了半日假,同窗们结伴玩闹去了。他孤身一人,只觉得在喧闹的书阁里更觉得寂寞。于是才来了后院的山石群里。
只是不曾想,玉眸莹莹的小姑娘蹭地从他身侧出现,语笑嫣然地唤“找到你了。”小姑娘他还记得,是先皇后的小侄女,阮青若。
只是她不记得他了。
临徽眸色暗了暗,不着痕迹往后退。
若若察觉他的动作,瞬间拽住他的衣袖:“不许耍赖!我可是瞧见你了,你还想藏到哪里去!记住,你是第一个被我寻到的,得帮大家写课业。”
临徽慌张解释,却又语结:“我,我,我……”
他半晌没说出个字,容色倒是绯红如霞。
“我不是。”
他语气低沉,欲将衣袖从若若手中抽出,又怕伤了她,良久才道:“你寻错了,我不曾,参与你们。”
若若狐疑道:“是吗?你是哪个院的学生,唤作什么?”
临徽望着袖上攥得紧紧的小手,沉默一瞬,放弃了挣扎,垂眸老老实实道:“蝉鸣,临徽。”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若若松了手,皱眉思量,一瞬后,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五皇子对不对!”
临徽:“嗯。”
若若面色忽凝,哽咽许久。
五皇子,书中的男主,日后的天子。
见到五皇子这一日,若若方才想起。书中的她嫁给他一年后,便在权谋争斗中香消玉损,魂归西天了……
虽不久之前,若若曾想只活到十六便够了。
可如今她不这么想了。
在这短短时光中,安国侯府,谢淮,都成了她深深眷恋所在。她变得愈发贪心,愈发不舍。
若只能活到十六年,该如何放下这尘世?
思及此处,心中便涌起一阵惊惶,若若鼻翼一酸,簌簌地就扑下两行泪来。
见她忽地就哭了,临徽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所措间,仓促地抬袖去拭她的双颊,语结道:“别,别哭。”
若若却往后退一步,自己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别理我。”
临徽神色一黯,抿唇道:“为何?”
若若低声道:“因为你越理我,我就死得越快。”
临徽闻言愣了愣,陷入思量良久,他才垂了垂眸,紧紧攥着书卷,缓缓道:“不会的。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你别怕。”
少年语气笃定,字字真诚。
若若一时恍了恍。
“你在做什么?”
谢淮冷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回眸望去,见他眉间微凝,抱袖冷冷立在假山侧,神色喜怒难辨,只是若有若无地凝望着临徽。
临徽面色微变,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塞到若若手中,道:“送你,便是许诺你,不会伤你。”
说罢,抱着书卷匆匆起身走了。
气氛一时很微妙。
若若捏着那枚玉佩,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尤其是,谢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更令她坐立难安。
“回府了。”
谢淮冷哼一声,并未多言,只是转身往回走。
若若顿了顿,还是将五皇子的玉佩暂且收在袖中,想着日后再还给他。
“表哥。”若若跟上谢淮的脚步,欲与他搭话。无意间瞧见他腰间也有一枚玉佩,便扬笑道:“你的玉佩真好看。”
谢淮步履微顿,缓缓垂眸,冷声道:“不会送你的。”
若若:“……”
我又没有这个意思。
默了默,想起日后的悲惨命运,若若斟酌良久,与谢淮道:“表哥,日后若是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吗?”
谢淮眉间微皱,敛眸瞧她。
若若认真道:“如果有一个人,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好很好,但我觉得他不好,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谢淮闻言,沉默不语。
他只是望着若若,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既要人帮,至少也该掩饰一二,岂能如此直言。
然而最后,空中素雪悠扬,他还是语气轻轻道:“好啊,若你待我很好很好的话,我便帮你。”
第18章 喧嚣声四起
谢淮,书中极度难以揣测,谋虑过人的反派。
那本书若若断断续续看了一些,谢淮少年时的经历她并不熟悉,只知道日后谢淮成了瑾王党派,手握重权,掌管边境万千铁骑。
即便是日后登位的五皇子临徽,对锋芒毕露的谢淮也要退让三分。
谢淮性情冷厉,杀伐果断。要说世上谁能与临徽作对,唯有谢淮。
若若蹲在廊下,认真思量。
虽然如今五皇子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可怜,但日后他却会渐渐展露才能,渐渐得圣上赏识。
圣上看重五皇子,暗中想立他为储君。为了扶持五皇子,圣上会将安国侯府的姑娘赐婚给五皇子。
安国侯府里,唯若若最合适。
世人都觉得,这是一桩美满的婚事。
若若蹲在廊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决定了!
若若起身,朝谢淮的院落走:“从今天开始,要讨好谢淮!”
……
日升月落,雪色纷纷,安国侯府中的绿萼梅暗香缭绕。正逢无事,府中护卫们着了褐色长袍,立在梅林外闲聊。
有人低声道:“最近,四小姐似乎老往谢淮那小子院子跑。”
“我看是那阴沉的小子上赶着巴结四小姐!瞧他最近用的炭火,是越来越好了。”
“呸,没想到是个溜须拍马的。”
谈及此处,寒风忽地冷冽袭来,护卫们冷得打了个颤,心中更觉忿忿不平。
此时,阮青煦却正好途径此处。
他抱着一枚鸟笼,去朔雪院寻若若。笼中是阮连羽养的锦屏雀,上回与若若约好,要送她一只。
护卫们纷纷拱手行礼:“三少爷。”
阮青煦点了点头。
有护卫笑问道:“三少爷抱着一只鸟笼,是往哪里去?”
阮青煦笑哼道:“自然是去寻若若妹妹。”
护卫们相觑两眼,忽然有人向前呵呵笑道:“三少爷这是不赶巧,四小姐刚才似乎去了表少爷的院子。”
“哦,是吗?”阮青煦抹了抹鼻翼,无所谓道:“那我去谢淮的院子寻她就是。”
“三少爷!”
有护卫嘿嘿笑了一声,凑近道:“那谢淮总缠着四小姐,您不说道他两句?再给他些教训!免得他忘了谁才是这府中的小主子。”
阮青煦闻言皱了皱眉,离那护卫远了一步,正色道:“若若妹妹说过,谢淮独自一人,很是孤单,何必说他。对了,你们也不该直呼他的名字,应该叫他表少爷。”
护卫们面色微变,垂眸应道:“是。”
待阮青煦走后,他们却瞬间沉了神色,啐道:“谢淮那小子不愧是个会拍马屁的,从前三少爷最烦他,如今你瞧瞧?”
“还是小声些吧,免得被老夫人听见。”
“这里偏僻,谁听得见?”
护卫梗着脖子嚷嚷两下,却还是息了声,与同伴结伙去其他地方巡查了。
殊不知,他们走后,绿萼梅林深处却走出一个清逸的身影。那少年眉如远山,目似深潭,正是无意途径此处的阮青令。
梅树下,阮青令回想起府中护卫方才那一番言论,若有所思地凝了凝眉后,便不再思量,拂了清袖便走了。
在他眼中,世事乃浮云,过眼不入心。
谢淮与他并无多大关系,他亦不需理会此事。府中人常说谢淮孤傲冷漠,却不知,他亦与谢淮一样,是冷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