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直默默垂着头。
她的心跳得很快,脸颊发热,脑袋也嗡嗡地响。
她以为,少年变得富有后,不会认她这个穷朋友了,没想到,他居然喜欢她,想把她从这个没有任何温暖可言的家接出去,想要娶她为妻。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惊讶,感动,兴奋,快乐。
还有抹消不去的强烈恐慌。
他,会不会是来娶她妹妹的?
姐姐不是生来就这么敏感多疑、怯懦自卑的,而是在她的记忆中,这么多年以来,一切好的东西都是由妹妹享用的,她就像专门为妹妹设立的对照组,负责悲惨,负责映衬出她的幸福。
在家里食物最短缺的时候,妹妹可以吃唯一的鸡蛋,而她要从爬满虫子的空米袋里挑捡出几粒米给自己煮汤喝;过年的时候,妹妹有新衣服穿,而她要接手她换下来的旧衣服,即便已经不合身了;妹妹有好多好多童话书看,她连想有个本子都要自己四处找纸缝成……
那些痛苦的记忆深深扎根于她的脑海,如这屋子里常年不散的烟味侵入了她的骨髓,铸就了她的性格。
如今,突然有个这么好的人喜欢她,愿意和她结为侣度过余生,比起高兴,她更多的是感到违和。她觉得她不配,她命贱,她天生就该受苦,这种好事不可能也不应该发生到她身上的。
姐姐知道这样想不对,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姐姐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少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少年一直在默默用余光注视着她,突然被她捕捉到视线,他连忙移开了目光。
姐姐的心被撞了一下。
她弯起唇角,垂下眼睫。
她在自我怀疑什么呢?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喜欢她了。
有句话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但在姐姐看来,能有机会用后半生治愈童年的人,也是很幸运的。
或许,她现在拥有了这份幸运,可以用今后的时光弥补曾经缺失的爱,让自己变得开朗,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然而,就在姐姐无声对自己说完这句话,安慰了陷入谷底的心情时,少年微笑着开了口,用一种仿佛老母亲刚刚在说笑的奇妙语气,打碎了她刚刚树立起的一点点自尊和骄傲。
少年:“我当然会把您和您的小女儿接回家,因为你们一个是我的岳母,一个是我的妻子。”
姐姐突然就笑了。
是了,她在痴心妄想什么。
她就知道,每当她觉得自己可以得到什么,每当她认为自己可以接近什么,妹妹就会突然挡在她面前,拿走她的一切,她早就习惯了失望了。
“伯母您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要娶的是您的小女儿,不是大女儿。”少年说着,悄悄看了姐姐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不过这位我也可以接到家里,毕竟成婚后,她也是我的姐姐了,我应当好好照顾她。”
少年这番话把老母亲都给说愣了。
老母亲虽然偏心,希望所有的好事都发生在她宠爱的小女儿身上,但她还是疑惑,因为少年一直都跟在姐姐身边,她看得出这小子对姐姐有意思,更何况,少年从来没有见过妹妹,他为什么决定向妹妹示爱,而不是姐姐?
老母亲:“你为什么要娶我小女儿?”
少年走到炕头边,垂眸凝视着昏睡中的妹妹,目光在她精致的五官上徘徊了片刻,“因为名贵的花瓶要插好看的花,精美的匣子当存放耀眼的明珠。”
少年回答完,见老母亲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给了她一个比较详细的解释,“实话跟您说,我求过神了,您应该知道,求过神的人无法离开这个村子太久,所以我即便有了钱,也还是要定居在这个贫困潦倒的地方。”
“现在我到了结婚的年龄,需要有个妻子,我不想和外面的人结婚,让一个无辜的人永远陪我困在这个村子里,便只在村里挑人选。”
“我喜欢收集和呵护美的事物,您的小女儿是村里最漂亮的少女,我欣赏她的美貌,您的家庭也需要我的财富,所以我们两个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不是吗。”
求过神了?
那他家里的大火,他父母的死……
老母亲哆嗦了一下,她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干巴巴地开口道:“你根本就不爱我的小女儿,只是因为她漂亮,因为她那张脸,才想娶她的?”
少年弯起了眼睛,“不然呢。”
看到老母亲僵硬的表情,少年笑眯眯地道:“不过您放心,就算没有感情,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女儿的,在我们成婚后,我也会把您接到家里,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孝顺您。”
“我是真心的,希望您能好好考虑。”
少年说完,走出了屋子,在门口顿住脚步,“这些只是我给您的礼物,如果您答应了婚事,过几天我再正式送彩礼过来。”
在少年离开后,老母亲坐在炕上愣了半晌,才跑到院子里,把那些箱子一一打开查看,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她伏在箱子边上,伸手朝箱子里面捞了一把,再拿出手时,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上缠上了好几条金灿灿的粗项链,手指的第一个指节上也虚虚挂了几个大戒指。
金子散发出来的光把老母亲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都映成了黄色,她贪婪地环抱住箱子,完全忘了,以父母之命为代价求神,少年这个人得有多恐怖,她只想着要搬到豪宅去过好日子。
爱惜地抚摸了箱子好久,老母亲站起身,想把箱子搬进屋里,但是箱子太重了,她一个人连拖都拖不动,更别说抬。
老母亲忙活了半天,也就只把一个大箱子往前拖了两米,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感觉岁数大了,力不从心,有些恼羞成怒,她对着屋子破口大骂道:“你这死丫头,是死在屋里面了吗,还不快点出来帮我!”
老母亲很快就闭上了嘴巴。
现在是下午,太阳已经很低了,光线有些暗淡,但又不至于全黑,屋子里没有开灯,门口处是一片浓郁的黑色阴影,姐姐无声地从那片黑暗中走了出来,扶着门框站着,面冲向她。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整张脸就像是僵硬了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或者细微的抽动,两个眼圈是通红的,眼角却没有一丁点水。
在那红红的眼周皮肤的包围中,是两只黑色玻璃球一样毫无生气的眼珠,眼珠转都没有转,就这样笔直地、呆滞地朝前方直勾勾地盯着。
老母亲抿了抿唇。
她从未心疼过她的大女儿,她打过她,骂过她,也虐待过她,这么多年来,她见惯了大女儿的眼泪,没有过一丁点儿的不忍心,但她看见大女儿现在这副沉默安静的样子,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现在她面对她,也有几分莫名的恐惧。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姐姐这副样子,让老母亲不敢再刺激她。
老母亲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子里,她也没胆子立刻指使姐姐做这做那,只能自己慢慢地把箱子往屋里拖。就在这时,姐姐却主动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帮母亲抬起了箱子,两人合力把一只只箱子抬进了屋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们坐在炕上休息。
老母亲看着垂头发呆的姐姐,咽了一口唾沫,“丫头,你也别太伤心了,男人就是这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喜欢搞大女人的肚子,然后找一个处女结婚;喜欢和有个性的女人搞对象,然后娶一个漂亮乖巧的女人进门。”
“说到底,他对你不过是玩玩罢了。”
“不过,你也想开点,他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他有钱啊,你妹妹成了阔太太之后,多少也能帮衬着咱们娘俩,咱们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姐姐抬起头,静静地看了老母亲一眼。
老母亲:“……”
她实在是不擅长安慰人。
老母亲耸了耸肩,不打算说话了,她脱掉鞋子,准备爬上炕继续看报纸。
姐姐却突然开了口:“母亲,你想让我嫁给王麻子是吗,他是你给我相看的所有对象里,出价最高的那一个。”
老母亲从牙缝里吸了一小口凉气。
老母亲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良心发现,她突然觉得大女儿过得已经够苦了,要是她嫁给王麻子那个老男人,她后半生就更没有盼头了,有点不忍心。
至于彩礼,少年不是送给了她这么多礼物吗,她从中挑出几箱当嫁妆不就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少花这个女婿的钱的。
虽然老母亲不喜欢大女儿,但她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既然嫁妆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没必要把大女儿送到别人家,让人随意糟蹋。
她不用嫁人了。
老母亲搓搓手,正要说话。
姐姐:“我嫁,你可以帮我准备了。”
老母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眼珠看着姐姐,只见对方低着头,语气平静,“妹妹要嫁的是那位年轻老爷,他出的彩礼很多,我们需要准备很多嫁妆,王麻子出的钱还不够,但他给的,是我能卖的最高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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