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番查探也是有收获的, 比如知晓了流萤的姐姐名唤沁雪, 死前确实是李家夫人的丫鬟。问及死因,只道是天黑一头栽进了湖里,第二日才发现。莫白问的是与沁雪走得近的一个丫鬟,时间原因也都对的上,然而问及可否见到沁雪身上有什么东西时,却是顿时就说不上来了。
而流萤本人,也迷迷糊糊地记不清, 自己的坠子到底是丢了,还是送人了。
现下的推测便是流萤将坠子送给了她姐姐沁雪,而后到了李暮烟的手中。但是问题还是,这只是猜想, 他们没有证据。
至于流萤曾经的左邻又舍,也都道是李家两口子是带着一对女儿来京城寻亲的,流萤并不是在他们看着出生的。
线索在这里戛然而止。
苏妙愁得头都快秃了,她一有烦心事就坐不住,忍不住哼哼唧唧地围着房里的大桌子转圈圈。直绕得赵谨有些晕了,没了法子,才一把拉着她坐下,“别转了,这边查不出来,我们就从萧况那里入手。”
萧况?
赵谨点头,“当年走散的时候,萧况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总记得些东西吧,他定然知道些什么,我们明日便去见他。”
苏妙还是有些懵,你想见,人家就见你么?
赵谨却是看她表情就知晓她在想什么,轻轻叩了叩桌子,“我已经让莫青送了帖子过去,他应了。”
……
苏妙和赵谨到的时候,郡主府正热热闹闹地恍若过节。
门口的老管家正喜笑颜开地领着下人们在大门口挂灯笼。
是啊,郡主的大婚已经提上了日程,可不就得提前准备么。
虽然,当事人之一的李暮烟却并不是很开心。
房内精致的托盘一字排开,从左到右,依次是凤冠霞帔,以及诸多配饰,零零散散,从头到脚,应有尽有。
但李暮烟看着看着,却是越发憋闷。终于忍无可忍,她随手抓起一串珠子,重重地丢到地上,大吼道,“都给我丢出去!”
房内四下无人,冬儿只得颤抖着身子上前劝,“小姐,这是圣上赏赐的。”
“啪”重重的一巴掌甩到了冬儿的脸上,关上门来,往日一举一动皆得体的女子像是发了狂,“你也看我的笑话是吧?”
冬儿怯懦地往后缩了缩,连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李暮烟看着她这幅样子就来气,狠狠一脚踹上小丫鬟的腰窝。“让你们一个个的,都与我作对!”
冬儿重重地挨了一脚,眼眶瞬间就红了,跪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腰上又实在疼得慌,手抚着腰间,无声地啜泣着。
李暮烟这才解了气,大发善心地道,“滚下去。”
冬儿强忍着腰上的疼痛,忙不迭地退下离开,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哪里又惹得主子一个不快,她就又要遭殃了。
……
这边李暮烟正闹着不快,另外一边,赵谨和苏妙却是已经坐在了萧况的面前。
两两对坐,气场全开。
苏妙不知晓为何这堂堂一个王爷,对赵谨却也算得上礼遇了,她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她原本还罗列了几个要点,按顺序排了个一二三,对,这种打探还是得循序渐进,有理有据,切勿自己乱了分寸。
嗯,对,就像电视剧里一样,高手见面,总得先迂回个七八圈,而后趁其不备,再点题。
熟料,丫鬟们退下之后,赵谨直接就道,“我怀疑李暮烟根本就不是你妹妹!”
啥?苏妙瞬间就坐直了,瞪圆了一双眼睛看向赵谨,大哥,你这么坦率而又清纯不做作的吗?
你都不绕个弯子啥的酝酿一下吗?
萧况和罗盈也齐刷刷地看向赵谨,目光顺带着还飘向了一旁的苏妙。
这个时候也不能拖后腿,在十分怪异的气氛中,苏妙迅速点了点自己的狗头,他说的对!
萧况微微直起了身子,看向赵谨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赵谨,你什么意思?”
“沐王爷,分散了十几年,仅凭一块白玉坠子,你就认定了她是你的妹妹吗?”
但是也只有李暮烟拿出了这枚白玉坠子啊,苏妙暗暗垂下了头,有些忍不住内心疯狂地想要拆台的念头。
萧况拧紧了眉,目光锐利,“你知道些什么?”
赵谨继续道,“不久前,李府死了一个丫鬟名唤沁雪,没过多久,李暮烟就凭借着一枚白玉坠子就被认定了是沐亲王走失了的女儿。这本也没什么。”
赵谨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而后在对面两人,不,还有苏妙好奇的目光中接着道,“巧的是,紧接着,那丫鬟家里就生了变故,她的父母和妹妹都死了。你觉得,有这么巧吗?”
“你的意思是,那名唤沁雪的丫鬟才是真正的沐阳,李暮烟凭着那枚白玉坠子,取而代之?”萧况说完发出了一声冷嘲,“你没有证据,一切不过是猜测,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说到底,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赵谨轻轻笑了笑,“我不过是偶然知晓了此事,我又看不惯赵玄文,我夫人又看不惯李暮烟——”
苏妙听故事听得正精彩,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顺势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对,我看不惯她。
赵谨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扭头恢复正经,“这本来是王爷的家事,涉及的也是王爷的亲妹妹,王爷查一下,不就知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吗?”
萧况目光深邃,定在赵谨身上。
良久。
“听说赵家世子剑法又精进了,改日有机会还真想领教一下。”
“恭候大驾。”
不必要的寒暄迅速结束,萧况面无表情地道,“来人,送客!”
……
方出门,苏妙就狠狠推了赵谨一把,“你这直接就那么说了,差点没吓死我!”
赵谨:……
你这不也配合得挺好的么……
“不过,你将事情推到了沁雪身上,还说流萤已经死了,是为保护她吗?”
赵谨点了点头,“对,但也不仅是为了保护流萤,更是为了让萧况相信此事,人死了,觊觎郡主位子的可能性便消失了。”
接着轻轻捏了捏苏妙脸,“那是萧况的亲妹妹,原本就应该他去查。这沐王府的家事,当然是他最清楚。放心,萧况这人,不简单。”
苏妙:……
你真的不是因为懒得查了就甩手丢给别人了吗?
……
“你信了?”
罗盈轻轻蹲下身来,抬眸望向坐着的男子。
萧况回过神来,握住了女子的手,“我不想相信,但是感觉骗不了人。虽然与阿念分散时,我才七岁,但有些事,我却还是记得的。”
“阿念爱笑。”男子的声音蓦然冷了些许,“还有,她小时候从来不吃芹菜。”
罗盈怔了好半晌,怪不得那日……那日一同用饭的时候,沐阳屡屡夹面前的芹菜豆腐时,他愣了好一会儿。
今日之前,他定是觉得十几年的光阴啊,他与沐阳分开了那么久,也不知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小时候的习惯变了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今日,事与事串在一起,那人有理有据的,变化突然就成了疑点。
毕竟,小时候厌恶的东西,就算因为生活所迫,吃上了几口,但怎么也不该,变成了喜爱的东西。
那位姓赵的公子说得对,查一查不就知晓了。
微风轻拂,两名黑衣侍卫领命入内,不大不小的院子,无人知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屋内,萧况低声吩咐几句后,两人一左一右,瞬时没了踪影。
……
“世子哥哥!”
冷不丁地,一道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
苏妙扭头,正正对上李暮烟的脸。
李暮烟却是完全无视了她,定定地望向赵谨。
眼波流转,泫然欲泣,其间尽是缠绵的情意。她下巴轻抬,颈线流畅,声音轻缓柔和,“我可以和你说会儿话吗?”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这些呢。
苏妙默默地将赵谨往后拽了拽,“郡主,圣上已经给你赐了婚,你和我夫君说话不合适吧?”
李暮烟这才望向苏妙,眼里顿时染上一层怨毒之色,“我没有问你。”
言下之意便是,我只是想同赵谨说会儿话,与你无关。
苏妙差点要被这神奇的脑回路给气笑了,她面无表情地拽了拽赵谨的袖子,冷冷地丢下一句,“那你非得问我了,他现在听我的。我不让你们说话!”
然后拉着男子扭头就走。
李暮烟望着两人亲密的背影,眸底的怨毒之色越发厚重,凭什么,苏妙可以如此嚣张,她做了郡主,还得嫁给那个小人。
凭什么?
……
两人刚绕过回廊。
苏妙就面无表情地丢开了手里的袖子,气咻咻地走得飞快。
赵谨唇角勾起笑意,连忙跟了上去。“我什么都没有说,这怨不到我的头上吧。”
“呸,别笑了,到处招桃花。”
难得见苏妙吃醋,赵谨脸上的笑意丝毫不见收敛,反而越发灿烂了。
他拉着女子的手,勾着她的下巴,垂头轻笑,“别气了,我只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