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女子清澈无比的眼神,赵谨心里有些慌乱,各种愚蠢荒诞的猜测不要命地往上冒。
并着这股被戳中心事的复杂,赵谨呼吸一滞,微微别了别头道,“你想得美。”
语气凉凉,带着一股傲慢与嘲讽。
话一出口,赵谨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要后悔。
苏妙却是松了一口气。一个月后能和离就好,其他的随便你折腾了。但赵谨那句话怎么越听越觉得刺耳呢?什么就叫她想得美了。
你不想和离,我还不肯呢。
两人心思各异,却维持着一个诡异的亲密姿势。
眼看着前头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兰馨院就要到了,苏妙再次戳了戳赵谨的背,“赵大哥,快放我下来。”
赵谨心里有些复杂,有些想不透自己最近这诡异的情绪。
闷不吭声地让苏妙下来,只伸着一个胳膊让她扶着。
刚走过一座小桥,就看见流夏正在门口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一看到她,流夏边往这边跑边着急忙慌地开口道,“小姐我到处找你不着,小公子和赵二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
苏妙着急地挣开赵谨的胳膊,右脚微微腾空,一蹦一蹦地宛如一个蠢兔子就要朝前蹿。
赵谨嘴角抽了抽,好嫌弃啊。
苏妙正蹦得起劲儿,手却被赵谨拽住,顿时双腿悬空,男子拦腰一扣,将女子抱在怀里,大踏步朝着兰馨院而去。
不不,苏妙挣扎着要下来。
赵谨扣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闭嘴。”
苏妙:……
她此刻恨极了自己这只废脚。
“世子来了!”
有女子惊呼出声,众人齐齐看向踏过门槛进来的赵谨……以及他怀里的苏妙。
一颗颗心顿时碎成了渣渣,看这架势,别说是她们了,就算是李暮烟指不定也没机会了。
李暮烟看着被赵谨抱在怀里的苏妙,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同情目光,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
血气尽数上涌,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苏妙趁赵谨没注意,急忙从他怀里蹿了出来。哀怨无比地瞪了赵谨一眼,我真是谢谢你了,这下李暮烟怕是得恨死我了。
苏妙刻意右脚一跛一跛的,动作刻意痛苦而夸张,看见了吗?这是有原因的,本宝宝受伤了,你心上人这才大发慈悲地抱我进来……
但是那没眼力见的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抗拒以及刻意营造的无声解释,伸手了手,非要搀着她在苏淮附近的位子上坐下。
苏淮瞪了赵谨一眼,推了推死死拉着他的两人,耐着性子道,“我不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却拉得更紧了。
苏淮没好气道,“没看到我阿姐受伤了吗?再不松手我打人了……”
少年暴躁的吼声有些大,苏妙刻意地将受伤了的腿往前伸了伸,显露于众人的目光之前。
果然,弟弟是亲的。
苏淮一把挥开两人,往苏妙边上凑了凑,指着她的腿,怎么回事儿?
苏妙却没空理会他,探着脑袋看向主位上的妇人。
主位上坐的是丞相夫人孙氏,端庄贵气,不怒不威。身旁站着陆宁阳和陆宁雪一双儿女。
下首分为几拨,一拨人拥着满脸青紫,有些狼狈的赵玄文。一拨寥寥十几人,以苏淮为首。
中间站着的是迎风就倒的娇弱小白花李暮烟。
孙氏到底是丞相夫人,贵妇人的派头极足,冷着嗓音道,“说吧,怎么回事?”
苏淮没反应。
赵玄文捂着被揍成猪头的脸道,“陆夫人,我不过是见苏淮地找李家小姐麻烦,好心上前劝慰了两句,就被他打成了这个样子。”
苏淮为何会找李暮烟麻烦,众人心知肚明。苏家小霸王横行霸道,脾气暴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如今他姐夫丢下他阿姐,去与李家小姐互诉衷肠,他哪能忍。
但如今看来,这苏妙倒真是有手段啊,一个女霸王,强折了京中的高岭之花,隐隐看来,竟还真的让她折成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世子下了蛊?
孙氏懒得管这其间的恩怨情仇,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赵二公子,你的意思是,是苏淮先动的手?”
陆夫人这般询问实在是多余,谁不知道,这苏将军的小儿子苏淮暴戾成性,能动手绝不动口。
这赵家公子斯斯文文的,谁先动的手不是一目了然吗?
赵玄文尚未答话 ,旁边的一个交好的公子哥儿倒是忍不住了,指着赵玄文青青紫紫的眉眼道,“陆夫人,这玄文兄满脸青紫,苏淮却毫发无损,谁先动的手哪还有问的必要?”
呵,这话苏淮的新晋小狗腿林京京可就不乐意了。虽然他也怀疑是苏淮先动的手,但是,无凭无据的,凭什么就定罪呢。所以他梗着脖子就驳了回去,“许是赵玄文一击未中,反被我大哥制住了呢。”
周南竹默默地揪了揪林京京的领子,你大哥在这。
“李家小姐和苏淮的恩怨自行解决就好,赵二公子你又何必掺和进去呢。”说话的是方才邀苏淮去比试两招的年轻公子。
就是就是,苏淮的狐朋好友们纷纷附和。
反观赵玄文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顿时住了嘴。
开玩笑,他们肯站在这边已经是讲义气了,那边一个个的非富即贵,怎么能轻易得罪。
苏妙在此刻深深意识到了暴躁少年苏淮也不是那么的人厌狗嫌,还是有几分人格魅力的。
就是可能不那么……显眼。
孙氏被吵得有些头疼,便指着李暮烟道,“你来说,是谁先动的手?”
李暮烟收回投在赵谨身上的深情而又哀怨的目光,泫然欲泣道,“苏小公子教训的是,都是我的错,不该不顾身份去找世子。但是赵二公子只不过是打抱不平,不该被打成这幅样子啊……”
看戏的那拨人纷纷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看吧,就知道是苏淮先动的手。
哀婉女子的眼泪,最是令人信服。李暮烟洒了几滴眼泪,场中局势顿时一边倒,苏淮这边方才几个声音大的顿时偃旗息鼓,心里也有些松动了。
孙氏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苏淮一眼。赵玄文这惨兮兮的伤,苏淮也委实过分了些。她本来还想顾念着与沈婉的交情,不轻不重就绕了过去。
如今,李暮烟都都说是他先动的手了。
眼下苏将军还在京中,这传了回去,怕是又得吊在门上打一顿。
苏淮冷哼一声,嫌弃地瞥了跪在地上的李暮烟一眼,小人当道。暗暗磨牙,已然做好了日后找补回来的打算。
苏妙突然戳了戳苏淮,声音压得很低,“是你先动的手吗?”
苏淮扭过头,嗓音里都是委屈,“阿姐,你也不信我。”
关键是我一来你就蹦跶过来了,也没有争辩啊。
苏妙有些无奈,盯着他的眉眼,一字一句分外清晰,“你说不是,我就信。”
“不是!”
猝不及防,苏淮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苏妙突然起身。
李暮烟正凄凄惨惨哀哀婉婉地哭诉道,“……苏小公子呵斥我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就敢抢他阿姐的夫君,威胁我道,若是我再不知检点,就打死我……”
眼泪素来是最好的利器,尤其是漂亮而又可怜的女子的眼泪。
李暮烟暗暗打量着众人看她的眼神,心中得意不已。
正哭得起劲,兜头一杯凉丝丝的茶迎面洒下。
几片茶叶嘲讽地挂在她的脸上,唇上。
院内如死一般的寂静。
苏妙一脚微微踮起,指着李暮烟字字句句分外清晰,“你说谎,不是苏淮先动的手。”
但在看着李暮烟猩红而又带着疯狂恨意的眼神时,苏妙瞬间就后悔了。
冲动毁一生啊。
苏淮双眼发亮,悠悠地闪着光,就差把苏妙供起来了。
敏感少年苏淮,在这一刻,深深地感受到了他阿姐深厚而浓烈的爱意。
苏妙缩了缩自己的狗脖子,看着苏淮亮晶晶的眸子,我才不是为了你!
苏淮从南山书院跑来赵府的第二日,她就让人送了信回去,情深意切地劝她的老父亲,让苏淮在赵家待上些日子。更是表明了棍棒教育乃是下下策,还暗示了要让赵谨教导苏淮的学业。
当时赵谨还不是赵大哥,所以她还耍了心眼,没明着说让赵谨教导,只是引着她老父亲往那方面想。
但是,老父亲的回信很是言简意赅,“如若闹事,即刻回南山书院。”
她答应了,信誓旦旦地表示,会看好苏淮。
眼看着苏淮变乖了,也懂事了。过些日子她就可以带着苏淮向她的老父亲交差了。
如今打人一事沸沸扬扬,指不定明天就传到了苏家。真是一朝樯橹灰飞烟灭,全部化作了尘埃。
赵玄文这个不安好心的恶意抹黑苏淮已经够搓火了,尤其是李暮烟还在哭哭啼啼地攀扯,她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护着的佳人受了欺负,赵玄文瞬间就跳了起来,指着苏妙恶狠狠道,“苏妙,你这个泼妇。”
李暮烟顶着一脸的茶叶,红着眼眶看向赵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