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程凭站在马帷前居高临下床冷冷看着对面的村人。
过往的种种,早让他看清了自己身在怎样的樊笼之中。
程凭见村长气势汹汹地拄杖欲向前,他苍白的指尖横立在阳光之下,声音淡漠无波,凉薄地让人心中一寒:“你们想做什么,或者说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们各自心知肚明,就不要再拐弯抹角。”
“至于,那些无稽之言,你们若不觉得可笑可尽情向外面宣传。”程凭无所谓地扯唇。
无论是他的身世命格,还是灵芝买卖这场事中的谣言,程凭都不在乎。
村长自知程凭无所畏惧,木杖在地面上狠狠一杵,威胁道:“程凭,你以为今天你们能走得出去吗?”
“是吗?”程凭撩眉反问,丝毫不为所惧,他侧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目光像是穿透帷幕看到了后面的人。
“我这条命已经活不长了,你们是想平安无事地让我们离开,还是……多一条人命的官司。”
“你!简直荒谬!”村长勃然变色,村人闻言俱朝后瑟缩几步。
村子地处偏僻,邻里乡间偷鸡摸狗之事官府不一定管,但人命关天,挨上这种事情他们一辈子都洗不清。
若只有程凭程秋儿两人还好,便是村人暗中将两人做掉也能悄无声息,偏偏,如今马车夫成了局外的旁观者。
村人忌惮着程凭这句话的威慑力,心里纷纷敲响退堂鼓,村长一而再被违逆面子,脸上挂不住,他咬紧腐朽的牙齿,污浊的双目怨毒地望向程凭,失去理智:“哼,你别以为你赢了,你有没有享福的命还是未知数呢。”
程凭眼瞳一缩,指尖紧紧掐进掌心,面色不变道:“承你吉言。”
***
这一会儿的功夫,池瑾在心里把村人骂了七八遍,村长糟老头更是被她拖上绞刑架,鞭策削肉,刑罚能多狠就多狠。
程凭掀帐进来时便见池瑾正咬牙切齿地小声碎碎念。
他出马车前给她搭在腿上的薄毯掉落在地,程凭捡起来,听到她口中念叨着“抽哭你、削哭你,让你嘴贱,让你歹毒……”
程凭忍不住抿开嘴角轻笑,刚才生出的郁恨登时烟消云散。
马车一晃,池瑾才从削人的理想世界里抽回意识:“阿绍,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程凭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留恋地在她的掌心摩挲,摇头:“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秋儿不必太在意他们。”
程凭说的是村人。
他们的态度和话语最多让他加深对人性的认识,重伤倒是不至于。
“不在意怎么可能?”池瑾愤慨地鼓起脸,意识慢慢铺展开,“等阿绍你身体好了,遇到他们直接削他们得了,他们这种人,尽想着压榨别人,留在世界上也是祸害。”
程凭闻言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在她不满翻眼之际,应承地道了句:“好。”
池瑾满意地点点头。
她丝毫不知,自己的一句愤愤之言,竟成了未来某人心中坚守的信条。
***
从村子前往永无镇,池瑾和程凭走走停停颠簸了约莫五日。
一路上程凭的状态不错,虽然食欲不振,其他的表现却没有,池瑾原以为两人能就这么顺利地抵达目的地,不暇在最后一天的午饭后,程凭发起烧来。
上一个镇子上雇的马车已经行出一半,若要返回,深夜才能到达,选择继续前行,则意味着黄昏才可到永无镇。
但黄昏时分时永无镇的宵禁时刻,入了夜,寻常人若在小镇肆意走动,生死不由规则保护。
池瑾焦头烂额,问了系统的意见才决定继续前往,赶在夜深之前进入了永无镇。
让车夫帮忙将程凭扶下马车,池瑾方便照顾只预定了一个房间,把程凭送进了进去。
“统统,程凭这样不会烧死吗?”池瑾又拧了个帕子,着急搭在程凭额头上帮忙降温,手指不暇碰到程凭滚烫的肌肤,她“嘶”了一声,感觉手指都要被烫熟了。
系统的声音很镇定,甚至给池瑾列出了数值:“宿主放心,目标人物的生命值现在百分之五十三,只要没掉到五十以下,他就死不了。”
池瑾:“……”
这都跌破及格线了,烧不死也能烧傻吧?
系统像是听出她内心所想,补充道:“这个宿主可以放心,我们的任务进度条还没有奔溃,意味着目标人物烧不成傻子。”
“……”池瑾听着系统欢快的奶音,瞄了眼乖乖闭着双眼但脸色黑红黑红的程凭,木声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程凭烧不成傻子,她也得做点补救措施吧,不然生命值一掉再掉,她就要哭着被传出世界了。
偏偏,眼里只有数据和宿主的系统:“宿主我们可以聊聊天呐~”
反正任务进度条崩不了,他们可以继续玩耍啊!
池瑾:“……”你是认真的吗?
虽说系统给她空间随便莽,池瑾还是有点责任心的。
没法找大夫抓药,她就用千古流传的物理降温法——帕子压在额前,把帕子用温水打湿帮他擦身。
擦了手脚撩开上衣擦前胸,看到程凭美如白玉石般无暇的胸膛时,即使烛光昏暗,池瑾还是忍不住贪恋程凭美貌地咽了口唾沫。
仔仔细细擦完胸膛,池瑾不好意思地扒开程凭的衾裤……
“宿主,为什么我的眼前会是一片马赛克?”系统委屈地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
池瑾嘿嘿一笑,默念:“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作者有话要说:
程凭: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系统:我都看到了!!
池瑾:我不是,我没有,憋瞎说!
第11章 病美人(十一)
池瑾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把程凭身上的温度降了下去。
池瑾困到眼神迷离,强撑着眼皮尽职尽责地帮程凭穿衣服。程凭烧了大半天,躺尸样地被她随便摆弄。一切穿完,池瑾看着程凭添了高烧红潮的宁静睡颜,愤愤地在他的脸颊掐了一下。
“我长这么大还没对异性这么好过呢,要不是看在你太……”池瑾脑子不清醒地小声嘀咕,“可怜”两个字滑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算了,人可不是用来可怜的。再说,你未来可是吊炸天的反派,别人给你跪地求饶还不一定呢。”池瑾伸手又给他拉了拉被子,见他睡得安详池瑾仰头打了个哈欠,抱着另一床被子往旁边的小塌走准备凑合一晚。
折腾这么久,池瑾的生物钟早就在叫嚣了。
小塌上没个垫的,池瑾把宽大的被子对折把自己塞进去,缩成一团只露出个头,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不□□稳,梦境中大怪小怪接连出现。
池瑾挥舞着大刀刚砍下一条儿臂粗花蛇的尖脑袋,从她的背后突然冒出来一头白斑大虫,大虫张开血盆大口,食肉动物腥臭的口气熏得她差点撅过去。
梦里的她感受着危险的接近,抓着大刀飞快狂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凉了之际,空中飞出两只鹰爪,攥住她的衣服把她抓了起来。
身体陡然悬空的感觉让池瑾大惊,又怕又惧,哇哇大叫着“别吃我,别吃我啊!”
意识彷徨之间她稀奇感觉到头顶的大鹰发出沉韵的人性笑声,像是还安抚了她两句,但身在恐惧中的池瑾没听清,扑腾扑腾着被大鹰总算放到平地……
光怪陆离的梦境在池瑾的脑海中持续了一晚上,意识一点点清醒时,她全身带着慵懒气息。
池瑾歪着脑袋,闭着眼享受地蹭了蹭枕头。
枕头热热的,软硬适中,好舒服好舒服,不想起啊,身下的褥子也好舒服,一点也不像小塌硬撅撅的……呃,等等。
她不正是睡在小榻上的吗??
池瑾身上的起床气一扫而空,唰地睁开眼睛,入目的一切差点让她把眼珠子瞪下来!
谁、谁来告诉她,她怎么会跑到程凭的床上?
……
程凭还没醒,薄唇轻抿,眉目舒展,便是在睡梦他仍是一副将万千心事敛藏于内的模样。
池瑾紧着一颗心注意着他的模样,悄无声息地把脑袋从他的胸膛脱离,试图塞回自己的被窝。
然鹅,意外就发生在半秒之间。
“秋儿。”程凭眉心微紧,睫毛一颤,呢喃之时露出浅色的瞳孔。
池瑾僵了剩下半秒,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缩回属于自己被窝。
她拉高被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直转的大眼睛。
程凭睁开眼就望见她小鹿斑比般纯良的大眼,他心头一敞,无视了两人亲昵的距离,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