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宝珠总不能看着小和尚就这样去死。甚至来不及多想,她的灵力已经卷起了风暴,突如其来的旋风带着砂石围绕四人旋转,箭矢跟着疾风偏离了方向,又被石子儿土块挡下了力道,堪堪与他们擦身而过,只在几人身上添了些擦伤。
弓箭手们虽然奋勇,但身为凡人,总会对怪力乱神之事有几分惧怕。趁着他们懵逼的空挡,后跟上来的追兵将所有人一举擒拿,几乎每费什么力就结束了战斗。
以温宝珠的耳力,倒是能轻易听清楚他们的对话。那白衣青年很有几分处变不惊的风度胆识,对董县令口称“舅舅”,彬彬有礼的谢他救命之恩,还不忘感激表弟董玄卿一路照看他儿子。
董县令对他的态度却不像是长辈,反而有明晃晃的尊敬:“殿下不必客气,如今局势混乱,江南各地皆不安宁,您还是早日回京的好。”
疑似援兵将领的粗犷汉子亦在一旁帮腔:“董大人说得对,太子东窗事发,少不得要狗急跳墙,您的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能再错过了。”
从他们七嘴八舌的交谈中,温宝珠也大概了解到事情真相,约莫是当朝太子地位不稳,便在江南积蓄力量培养私兵,没想到被皇帝陛下察觉,才派了这位皇子突袭调查。而太子殿下自然不能让兄弟掀他的老底,干脆派人在半路截杀。
好在这位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更兼有位看似不显山露水,其实经营日久颇有能耐的舅舅在江南当县令——也就是董县令本尊。在一系列有意无意的操作后,才有了今日这生死边缘的偶遇,得了温娘娘发大招救他们一命。
突然被卷入夺嫡的既视感。温宝珠挠下巴:皇家人不好惹,自己还是继续装死吧。
然天不遂人愿,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董玄卿却是颇为执着的一直往山洞方向瞧,甚至很有点儿走过来看一看的架势。温宝珠无奈的跺跺脚,一面和四周山壁一模一样的土墙悄无声息的将洞口遮盖严实——无论是和尚还是皇子,她一个都不想招惹。
温宝珠却是忘了,董玄卿虽然不懂修炼,对她的灵力却极为熟悉和敏感。若说之前飞沙走石还只是让小和尚有所怀疑,这突然出现的灵力波动几乎是她不打自招。
果断的奔向山壁,不顾遍地荆棘藤蔓抽打在身上,近乎失态的用双手努力刨开墙土。透过法术看到这一切的温宝珠无奈扶额,她哪里知道这小子会突然发疯?
手指渗出鲜血,疼痛让董玄卿的动作停了一秒。而心中更冷的,是土墙后的温宝珠显然没有与他见面的打算。终于恢复理智的小少年在父亲的催促下转身离开,谢绝了随行侍卫的包扎,任由指尖的血滴洒落了一地。
“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温宝珠撤掉土墙,光线重新照亮了并不算深的山洞。她无意识的抚摸牛宝宝身上的绒毛:“可是和小孩子谈情说爱之类的,真的不适合我啊。”
田田却是难得“胆大妄为”的在她识海中冷笑:“修真界和仙界多的是相差几百上千岁的道侣,什么师祖娶了徒孙之类的事更是不胜枚举。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凡人,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你敢说你真对小和尚没点儿好感?你哪次看他不都看的要流口水了?“
“那是舔他的颜,我从来不否认我是个颜狗。”温宝珠冷漠:“我还觉得杜夫人身边的丫环小姐姐挺好看呢,难道我也得把人娶回家?”
田田懒得理她的歪理,自顾自的打坐修炼。虽说一开始他撮合温宝珠“勾搭”董玄卿确实是打的让两人双修互利互惠的主意,但这半年时间看过来,他哪里不知道其实自家主子已经有些动心?
无非怕麻烦,无非没安全感,无非是为了不后悔,就不给自己希望,当一只缩头乌龟罢了。这却不是他可以解决的——除非哪一天,董玄卿能够拥有绝对的实力,切切实实的感动了温宝珠。否则自家主人宁愿选择光棍一辈子,也不会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温宝珠见田田不再进行“灵魂拷问”,也难得有些心虚的松了口气。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对小和尚有超乎寻常的关注?若是她当真只有七岁,只怕这会儿已经不管不顾的贴上去了。可越是有好感,她才越犹疑,越害怕被忌惮和伤害。
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是不明智的。她劝自己,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活的自在又潇洒。
第18章 福运农家女
八年时间一晃而过,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朝廷大事,但对岭头村的村民来说,最大一件无非是他们又要换个新县令来。
温宝珠与他们不同,虽然并不刻意打听消息,但好歹多了解了些脉络。如八年前太子造反未遂,被皇帝陛下贬为庶人,虽然之后再没有封太子的旨意,但四皇子成为下任继位者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这位四皇子,乃是宫中董贵妃所出。董贵妃是董相爷嫡幼女,上头有两个嫡亲哥哥,一位是吏部侍郎董良全,一位是衡州太守董良英。
董家出的高官不少,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即将到任项古县的县太爷董玄卿。这位县尊大人尚未及冠,却简在帝心。他在八年前因救驾之功得荫庇入国子监,次年便以国子监首席的身份参加科举,且成功拿下乡试第一,当了京城解元。
光是这样还不够,董少爷在次年的会试和殿试中依旧势如破足,顺利拿下会元和状元之位,以三元及第的强势姿态入了皇帝陛下的眼。
之后的事儿便成了传奇,有人说陛下在听他讲经后竟茅塞顿开,才接连定下许多重要国策。也有人说状元爷虽是少年,却颇有佛心,太后娘娘多次招他入宫讲法,彻底治好了老人家的失眠心慌之症。
孰真孰假且不论,状元郎盛宠加身却是连他们这穷乡僻壤都有所耳闻。也有人记忆力不错,恍然想起来:“咱们项古县十来年前不就有一位董县尊么?和这位有什么关系没?”
别说百姓们什么都不知道,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这回并不需要他们去打听和印证,人家已经大大方方的掀了底牌——岭头村那座闲置许久的董家别院重新被打扫干净,要住进来的人正是原先董县令家公子,人人称道的状元郎,现任项古县的县尊大人董玄卿。
哪怕过了整整八年,温宝珠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虚了一秒钟。当年小和尚桃花眼中的脆弱似乎还在眼前,却不知道如今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按照温宝珠的预计,早在五年前,董家就该有人来请她“出山”了。然而不知是京中自有高人,还是董玄卿硬抗,自始至终都没人来接她去化解小和尚身上的灵压。
虽然以她之凉薄,别人不找上门,她也懒得挂记。但对着小和尚,她始终有些愧疚和无奈。如今听他衣锦还乡,于温宝珠来说却像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至于是死是活,如何处置,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向来平静的岭头村村口却来了一行人马,护卫在马车边的家丁侍卫威严肃穆神色沉凝,显见着不是好相与之辈。
并未理会路边惊疑不定的百姓,马车径直驶到董家别院。村里人这才恍然大悟,又忍不住交头接耳:“是县尊大人吧?这排场可真厉害!”
温宝珠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十五岁大姑娘——虽然按照她的习惯计算,不过是十三岁半的初中生年纪罢了。若是在别人家,这般大的姑娘就算没嫁人也已经订了亲,偏她虽然长的好看又福运加身,却没人上门来谈婚论嫁。
倒不是村里人看不上她。哪怕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光是她能随随便便从山里薅出好东西来的能耐,就让许多人家艳羡不已,恨不得娶回来当个祖宗供着。没看老温家这几年过的红红火火人丁兴旺,小辈儿的子嗣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温老头也豪爽的大笔银子置办田产么。这么多钱财从哪里来?不都靠着温宝珠的好运。
温家人虽然沾温宝珠的光,却不想耽搁她的婚事,早两年就有相看的打算。然温宝珠不似普通姑娘,她的婚事得自己做主。而她的法子也简单,只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枚半月形的玉佩,说是谁能找到配对的另一半,谁就是她的良人。
乡下人能戴个银镯子就算不错,哪里寻得到什么古玉来配对?所有人都当这是温家的推托之词,又不敢在背地里说那位祖宗的坏话,只得对此闭口不谈,更没人敢大咧咧找温家结亲。
温宝珠成了岭头村的剩女,好在她哥比她爹还疼她,一点儿不在乎家里养个老姑娘。连她嫂子都连连宽慰:“你的姻缘和旁人不同,是要看缘分天意的。可别自个儿着急上火,该干啥就干啥,少听那些长舌妇胡说八道啊。”
她说完还提点自家五个小崽子:“你们的好日子都是你姑给的,一个个的得知道孝顺!若是让我发现哪个敢对你姑不敬,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她长子温玉田是个十岁的大小伙儿,对老娘的老生常谈恨不得翻白眼儿:“我们最喜欢姑姑啦,谁敢欺负姑姑,我们联手揍扁他!”
老二温玉山比哥哥小两岁,这会子一张圆脸笑的人畜无害:“村里还有人敢在背后说姑姑坏话么?我会好好与他们家娃儿讲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