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来,胳膊上一截柔嫩的胳膊露了出来,慕修远的目光落在她胳膊上,顿了片刻之后又扭过头去,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纪清一愣,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连忙放下胳膊来,讪讪地笑着喏喏地应道,“嗯,好,好,谢谢你。”
慕修远察觉出她目光中的瑟缩,刚想说自己并非是嫌弃她,顿了顿之后却又说不出口了,在心底也有些想笑自己的想法多余。
有什么可解释的?
两人讪讪地对坐了半晌之后,纪清心头百转千回,总想问他昨夜的饼是不是他送来的,可总觉得问不出口。
待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张开口刚要说话,却听见慕修远声音清淡,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似的,低声道:“你分了家,自己可觉得开心吗?”
纪清愣住,抬眼看着他,见他目光望向远处,脸上的疤痕隐在左侧,这边厢的侧脸在日头的照射下,俊美得不似凡人。
她傻傻地看了两眼之后,才终于听清他的话来,连忙道:“自然是开心的。”
慕修远扭过头来看着她,“哪里开心?说来听听?”食不果腹,还是居无定所,还是任人欺负?
纪清微微地露出一分笑意来,低声道:“为什么不开心?难道寄人篱下,受至亲之人嫌弃,被人呼来喝去,辱骂加身会更好些吗?”
慕修远一动,扭过头看着她,见她脸颊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神态飞扬,俱是骄傲自信的模样,全然没有半分怯怯懦懦的不受宠幼女的模样。
“这世道上,只要有心,自是能好好活下去的。能拥有个自尊自爱的人生,才是我最想要的,除此之外,什么苦都不算。”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语气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
慕修远看了她好久,看得纪清都发毛了的时候,才听见他轻轻的声音传来,“嗯,你说的极是。”
自尊自爱才是最想要的追求。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慕修远忽而重重地咳嗽起来,纪清吓了一大跳,连忙帮他顺背,又替他端水顺气,过了好一会儿之厚,才见他勉强顺过来气,扭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更是震惊无比。
慕修远脸上苍白之色几乎是透彻心骨一般,脸上的青白之气缭绕,素来平静地脸庞上也露出了许多纠结痛苦的神色,眼看着他似是要晕厥过去一般,纪清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催动手中的灵泉,牢牢地攥着拳头,往他口中滴去。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有什么病痛,但是灵泉水馥郁芳香,乃是包治百病解千毒的良药,长时间地喝下去,便是任何的疑难杂症也不在话下。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何如此,但是能够让他好受一些也成。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慕修远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一旁的纪清搂着他的脖子,满脸心急如焚担忧慌乱的模样,心头忽然一暖。
见他醒了过来,纪清才舒了一口气,委顿瘫坐在地上的时候,这才发觉自己后背都汗湿了,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谢谢你。”慕修远只觉得身上像是轻松了许多一样,和先前犯病之后全然不同,心中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多想,坐起身来看着她,轻轻地说道。
纪清脸上一红,低下头来,“这是我应该做的。”仗义相助,见义勇为,是应当的。
慕修远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道:“我没事了,你该回去了,再晚一些不好走了。”
纪清愣愣地抬起头来,“那你呢?”
慕修远缓缓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我歇息一会儿就走,把它送回去。”顺着他的手指过去,纪清看着那孩子小狐狸仰着头蹲在一旁,满脸纯洁无辜地看着两人的模样。
一只没有灵性的小动物的纯洁目光,却也让纪清害羞地红了脸,连忙站起身来,喏喏地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往山下走去,刚走出两步,却听见身后传来声响来。
她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慕修远指了指一旁的炊具,低声道:“这个你可以先拿走用,等你以后用了再还给我便是。”
纪清眼睛一亮,“真的么?”
慕修远缓缓笑了笑,点点头,纪清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个饭都不好做,他肯借给自己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最迟五天,我一定还给你。”纪清上前捧着自己的鱼锅,抿着嘴看着他郑重地道。
见他满脸意外地看着自己,过了片刻之后才连忙转身端着锅走开了,一路上心跳如擂鼓,砰砰砰地,几乎要比她下山的脚步声还要大了。
到了村口,她低着头匆匆而走,却听前头传来喝骂声,“丧门星!也不知道天天上山做什么去!被狼叼了去才好,这可真是给我们找罪受!”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胖妇人正是先前的叫骂九郞的人,她心头忽然一片不快,咬了咬唇,回头看去。
太阳渐渐地往西坠落而去,在天边渲染出一片金黄玫紫的旖旎色泽,那片晚霞落去的方向,便是慕修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否回去了,更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正身披霞光而归?
第011章 陈家
回到自己的破屋子里,纪清将里里外外再收拾了一遍,有了炊具一切就好很多了,最起码晚饭是已经很好了。
她收拾完毕,煮好了一顿饭之后,美滋滋地吃了个够,随即又煮了一大锅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这次洗澡可是透透彻彻,大概是纪清来到这个鬼地方洗得最舒服的一次了,上次有慕修远在一旁,她也不好意思洗得时间太久,这一次洗得透彻,效果好的很,看着身上的癞疮缓缓退下去,她愉快地笑了起来。
差不多再有两三次,身上的疤痕便能好上大半了,以后再慢慢调养,别的不敢说,最少是能将这具身体养的白白嫩嫩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待洗漱过后,她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了下来,虽然只是铺了一层薄床单,还有些扎人,但是也比先前要好很多了。
这一觉睡得倒是极为踏实。
月升月落,太阳在天边的混沌之中渐渐露出一丝笑脸,随即金鸡高啼,唱响了天边的朝霞,这般的农家情形,纪清倒是很久没有感觉过了。
一觉混沌醒来之后,纪清浑身神清气爽,洗漱过罢,就着昨晚的鱼汤喝了些许之后,纪清坐在房中开始静坐思考接下来的情形。
黑水村里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纪清思量完毕之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不到半中午的时候,她转身拿着盆子出了门,手中还是一盆清水并着捣乱的叶子,叶子的汁液也将那清水染得微绿。
她端着水盆往门外走去,颤颤巍巍地朝着陈家的门口走去,陈家在黑水村的中间,要路过不少人家。
看见她孤身一人地往陈家走来,引起了不少村人的好奇心,指指点点地看着她,口中窃窃私语。
纪清充耳不闻,只是端着清水就到了门口,然后将水盆往陈家的土台阶上一放,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清水的模样,更是让众人稀奇不已。
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看着纪清的模样,只觉得这丫头和先前有了什么不一样,可是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过了半天之后,才有人察觉出来,惊叫了出来,“哟!这丫头身上的癞疤没了好多,这身上都不流脓了!”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看向纪清的身上,果见她露出来的胳膊上,虽然还有几分青紫的痕迹,那是金氏打的,身上的癞疮却是真的少了许多,还能隐约看出来柔嫩的肌肤。
还别说,纪家的小癞子没了癞子,模样还是能看的。
众人不免惊奇地露出了笑容来,指指点点地说话,还有人故意调戏她,笑眯眯地道:“哟!小癞子,你身上这疮疤好了,我给你说个婆家吧!”
“给我那外甥当个媳妇,伺候他过日子吧!”
“哈哈哈哈哈!”
“老刘家的,你可想的美事儿呢,你那外甥瘸了半条腿,还是个独眼龙,纪清现在长得漂亮了,谁肯嫁给你那外甥子啊!”
众人嬉笑怒骂着,纪清抿了抿唇,装出一副害怕怯懦的模样,缩在台阶上,轻轻地缩着脖子,不肯抬头看他们。
村人的吵闹声倒是把陈家的人给引了出来,没过一会儿,陈家的媳妇子就走了出来,看见门外这般多人,诧异地看了看,出声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门外的人嘻嘻的笑声止住了,有人指着纪清笑起来低声道:“纪家的小癞子一大早就来你们门前坐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陈家的媳妇叫方翠娥,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要不然也不能嫁给黑水村最有钱的人家,听见这话,低头看了一眼,果见有个身影蹲在自家门前,真是纪家的小癞子。
“小癞子身上的癞子好了,怕是要讹上你们家,嫁给文郎了,这一大早都来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大笑道。
方翠娥当即“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想进我陈家的门!我们文郎以后是要娶大家小姐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敢舔着脸来上门,真当自己是颗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