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江没什么本事,曹氏娘家家底也一般,有什么能耐存住银子?还不是都让他们大房出!他们可不干这样的事儿!
纪海闻言,却也是没说话,只是粗声粗气地道:“你想怎么办?”
王氏咬了咬牙,过了片刻之后低声道:“分家!”
分家?纪海当即拧紧了眉头,“这娘能答应吗?”
“怎么不能?!”王氏见丈夫也有这意愿,心里便愈发高兴了许多,劲头也愈发地足了,兴冲冲地道;“我自有办法能叫娘答应分家!”
纪海看了自己婆娘一眼,沉默了良久,低声道:“你看着办吧!”
一夜过去,金氏一晚上的怒意还未消散,就被自己的两个儿媳的话给惊呆了,“你说什么?分家?”
王氏和曹氏对视了一眼,掩下眼中的不快和彼此厌恶来,她们本就关系不睦,在这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也是过得心头十分恼火,如今倒是异口同声地提出同一个问题来了。
金氏瞪着眼睛看着两个儿媳妇,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这个争这个抢那个的,家里有个什么都叫她们两个给要走了,可是眼下这会儿家里有了难了,她们竟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怒目看向两个儿子,只看纪海纪江蹲在一旁,目光互不接触,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更是恼怒不已了。
“想分家?家里如今要出三两银子了,你们现在要分家?是都不想出这银子吧?这陈家是要把我和你爹逼死了,你们才开心是吗?”她怒气冲冲地大骂道。
王氏和曹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不忿至极,脸上却还是只好堆笑,低声道:“娘,您说到哪里去了?正是因为不能叫陈家把咱们逼死,不能叫您二老日子过得不好,咱们才要分家啊!”
金氏胸膛起伏,显然是气得厉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曹氏望了王氏一眼,没有动弹,王氏见状当即便笑了起来,迎上前去,低声道:“娘心里头想的儿媳怎么能不知道?可是这三两银子,便是把咱们家家底掏空,也拿不出来啊。可是陈家凶神恶煞的,哪儿能叫娘给我们扛着。分了家,该是谁的叫他找谁去!分了家的人,谁还能来找咱们家的麻烦!”
王氏怪道是嘴巴伶俐。曹氏撇了撇嘴,目光不屑地扭到一旁,可心里头也深深赞同,她昨夜思来想去也是这么个道理。
金氏闻言,心中倒是一动,顿了片刻之后却是动了动嘴唇,脸色不好看,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王氏见她心头松动,当即便笑了起来,低声道:“娘莫要冤枉了咱们,便是分了家,难道我们便不孝顺您二老了。只是分了家把眼前的难给避开才是正经。”
金氏满脑子浆糊,可也知道儿媳妇说得对,心里头百爪挠心了好一番之后,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那你们说怎么分?”
王氏和曹氏心中一喜,心里各自开始打起小算盘来,纪家并没有多少家底,两人平日里也是藏了不少私房,眼下分了家都觉得自己也没吃亏也没沾光,当即便叫了里正来分家。
纪清在屋子里早就察觉出了正屋的不对,待看到午后里正进门的时候,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果是要分家了,可是该做得戏还是得做。
如今大难临头,分家也痛快,不过半日就把一切给说明白了。纪家大房得一亩水田一亩干地,先前还有个房子能住人,纪家二房人多便分了两亩水田一亩干地,并着后头的几间屋子,可以住。
纪大水和金氏还住在现在的院落里,地方宽敞等两人百年之后再平分。
说定此事之后,当即便拿了分家文书,利落地摁了手印,王氏和曹氏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搬出去了。
纪清看准时机,怯怯地从屋子里出去,缩在一旁,颤巍巍地叫道:“娘,叫我跟你们住吧,我孝顺你们!”
众人都待走的时候,瞧见纪清,里正撇了撇目光,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原地等着金氏发话,两房人却是赶紧地走了,生怕留在这里会沾惹上什么毛病一样。
金氏看见她就来气,大骂道:“我瞧见你就来气,你还孝顺我们!怕不是伺候我们早死吧!你快给我滚!那水塘旁边的屋子是你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你快滚,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纪清登时瞪大了眼睛,眼泪滚滚而下,害怕地缩在一边,“娘,娘,我不走,我不能走,我出去会饿死的,你别赶我走,我留在这里,再也不惹事了。娘,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她满脸是泪,畏畏缩缩的模样像只病猫,要不是脸上和身上的癞疮,这般的可怜模样早就引人心疼了。
金氏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大怒道:“快给我滚!这家里留不得你!你要是还不走,我就打死你!以后也别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纪清还想再说什么,却看金氏怒气冲冲地抄起一旁的扁担朝自己冲过来,纪清吓了一跳,连忙夺门而出,她可不想在这时候再挨顿打。
出了门,为了保证效果,在纪家门口转悠了好几圈之后,看到金氏再度想要冲出门来打她的时候,才忙不迭地转身跑开了。
演了一出戏,浑身上下都出了汗,纪清身上又觉得有些黏糊糊的了,只不过眼下不是洗澡的时候,她朝着那水塘边的屋子走去,心中的轻松和适宜几乎要冲破天际。
她终于达成自己的想法了。
翘起嘴角笑了起来,纪清晃晃悠悠地走在路边,那水塘是个死水塘,四周荒草连绵,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实是十分荒芜了。
第008章 破房
她却像是得了宝贝一般,走路姿态都轻盈了许多,感觉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一样,满心欢喜之下,自然没有看到一旁的树木后面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纪家的事整个黑水村都传遍了,都道是纪家这次要倒霉了,却没想到当事人竟然这般轻松快活?
隐在树木后的男子微微地弯了弯嘴角,顿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来继续看着手中的东西。
纪清走到那屋子前头的时候才知道金氏果然不可能给她真的给个房子的,眼前的破土堆也算个房子?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那房门都已经坏了,里面黑洞洞的瞧着怪吓人的,门口处还有蛛网,屋子前头荒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了,纪清怀疑自己要是走进去,只怕都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了。
像是土堆里头掏个洞,半晌之后纪清才无语地垂下肩膀来,罢了罢了,有个地方总比没个地方强。
她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说干就干,她当即便捋起袖子,奋力地开始拔起地上的荒草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扒了一半的时候还从草丛里捡了半断的镰刀,虽说不甚趁手,可也比徒手拔草要好多了。
天色渐渐擦黑的时候,门前的荒草便除去了,再开始修整门,左右使唤了好一会儿之后,竟然修不动,想着如今天也冻不死人,将就一夜也就罢了,便开始整理屋子。
待堪堪把屋子的蛛丝和落灰勉强弄成能看的模样,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一个小洞口摸到半截快秃了的蜡烛,纪清叹了口气,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它点燃,一室微光之下,屋子里虽说陈蔽破旧不堪,但好歹也不是刚才的模样了。
这才是第一次收拾呢,还是可以的。纪清舒了一口气,心中颇有几分成就感,有什么能比亲自挣出自己的生活来得更开心呢?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泥灰,无奈了半晌,拿了个破盆子到水塘边接了点水,滴了些灵泉进去,那水便变得清澈见底了,简单地擦洗了一番自己,这里头自是没有能铺能盖的地方了,勉强凑活一夜也就罢了。
收拾整齐之后,她端起水盆来去门外倒水,只刚泼完水,却隐约闻到一阵香气传来,诧异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门前倒了一大半还有一半立着的院墙上放着一个篮子。
她诧异地走上前去一看,那篮子里头竟然放着一张大饼,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她当即震惊地抬起头来左右看看,刚才是有谁来过吗?她怎么没看到?可是天色已黑,便是明月也照不出半分人影,若不是这饼还是热乎乎的,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电光石火之间,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双沉静平淡的眼眸来,心头一跳,却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过了半晌之后,才迟疑地拿过了饼,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就着月光啃了半张饼,又喝了些灵泉,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半张留着明天早上吃吧。
放好饼不让有可能出来溜达的老鼠啃去,纪清和衣躺在了縞线上,还带着潮湿味道的縞线根本让人无法入眠,翻来覆去直到半夜,对着月亮发了半天呆之后,实是忍不住困意,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纪清就醒了,一大早就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屋子的东西,趁着天明还洗了个澡,虽说洗得艰难,但是看着身上的疮疤下去了些许,她心中也是快活的。
其实她瞧着这东西,心里头也很是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