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有事?”
小春鹃垂下眼帘,掩藏起嫉妒的目光,摇了摇头。
段瑞金没多想,下楼找到段福,让他给自己买几件新衬衣。
第二天,英俊的二爷穿着他崭新的衬衣去矿上,出门前特地在二楼某间房门外晃了晃,可惜对方懒成了习惯,太阳晒屁股也不起床。
等阮苏睡醒,已经到了九点多。
她打了个哈欠,起床用过早饭,命人筹备午餐,然后打电话邀请荣闲音前来赴宴。
为了不惹人口舌,也为了活跃气氛,她还邀请了几个常来跳舞的先生小姐,都是能言善道的人物。
原本还想邀请小凤仙,但她今日排了好几场戏,实在脱不开身。
天气凉爽,午餐地点选在花园里,用了白色的餐桌餐椅,不远处是一蓬色彩缤纷的大丽菊,俊男美女们往椅子上一坐,用银质刀叉吃西餐,简直就是外国电影里才看得到的画面。
席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阮苏一边与人聊天,一边观察这荣闲音——他话不多,但对谁都很随和,加上家底丰厚,小姐们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往他身上飘,显然无论对才貌还是身家,都十分满意的了。
只是荣闲音并未对任何一位抛出橄榄枝,时而看一眼阮苏,含笑不言。
饭后,阮苏让佣人搬出留声机,大家在草地上跳起交谊舞来。
她舞艺不精,素来是坐在旁边看得多,今天也是如此。
荣闲音端着两杯淡金色的香槟走来,递给她一杯道:“段公馆果然美丽,不过我更想看看屋内,阮老板可否愿意带我参观参观?”
阮苏起身道:“请。”
二人走进楼里,因旁边总有佣人经过,并没有太尴尬。
阮苏对他介绍洋楼细节及摆件,心中则在猜测着他的意图。
一个富有的单身男子,屡屡主动接触别人的姨太太,总不可能是为了友谊。
他经营的行业与段瑞金没有交集,自然也不会为了生意,那还能为什么?
逛完一楼来到二楼,一对男女抱在窗边耳鬓厮磨。
他们对视了一眼,阮苏提议:“我们下去吧,可不要打扰了别人的好时光。”
“为何不上去?”荣闲音指了指三楼。
“那是段先生的办公场所,我平日也鲜少上去,怕是不便带你欣赏了。”
“无妨。”荣闲音眼中含着笑,低声说:“我此刻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与你说几句话。”
“什么话?”
他不肯说,轻轻拉住她的袖口,往楼上走。
阮苏好奇他的目的,回头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便上去了。
三楼是独属于段瑞金的地盘,除打扫外很少有人来,地板光可鉴人。
阮苏没带他进房间,站在走廊上问:“现在能说了?”
荣闲音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锦盒,递到她面前。
阮苏看了眼,“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便知。我前段日子去选货,见到它时便想,世间只有阮老板的灵越风姿才配得上它。”
阮苏半信半疑,打开盖子,里面是枚碧蓝色的宝石,用白色金属镶嵌成了鸡心型吊坠。
宝石质地纯净,颜色极佳,宛如敲下了一小片天空。做工又精致,款式又新颖,看着就知价值不菲。
荣闲音道:“眼下大家都时兴戴金刚石,我认为太单调了些。这是上好的克什米尔矢车菊蓝宝石,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阮苏喜欢锦衣霓裳,喜欢金银珠宝。这么好看的宝石摆在面前,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是相比不明不白的接受别人的豪礼,她更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买。
将盖子盖上,她推回去笑道:“荣老板有心了,不过我首饰已经多得戴不完,还是将它送给更需要的人罢。”
荣闲音反握住她的手,靠近了她,高大的身材遮住她大部分视野。
“阮老板,阮太太……你就如此狠心,一次礼物也不肯收么?”
“荣老板,我知道你豪爽,可是犯不着做些无用功呀。下面有许多美人等着你呢,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工夫啦。”
阮苏拍拍他的肩,借助身高优势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怎料一抬头,就看见段瑞金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个漂亮的盒子,怔怔地看着她。
“二爷……”
段瑞金回过神,嘴角扯出一抹讥嘲的冷笑,将盒子往墙上一摔,快步下楼,转眼就走没了影。
盒子滚落在地,一只钻石手镯露出半边脸来。
阮苏忙捡起它下楼追,荣闲音这个罪魁祸首依旧淡定,朝书房门看了眼。
他抬起脚,还未迈出步子,阮苏又拿着盒子快步跑回来,推他下楼,嘴中骂道:
“荣老板啊荣老板,你可是害惨我了!”
第27章
二人下了楼,段瑞金已自行驾车而去,姗姗来迟的段福与几个佣人站在大门外眺望,一脸担忧。
阮苏跑到他身边,伸出手急催:“快!给我车钥匙!”
段福拧着眉,“你要做什么?”
“追他呀,快点!”她瞥了眼一旁的荣闲音,想到他刚才奇怪的举动,压低声音道:“你帮我送他回去。”
段福被两人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心想自己什么都不知情,追上去也是白追,不如把机会让给她。
他掏出一把车钥匙,阮苏拿过去便上了车,发动引擎冲出段公馆的院门。
荣闲音要跟,段福移过来挡住他的去路,不卑不亢地说:
“荣老板,今日宴会恐怕无法继续了,不如让我安排车辆送您回府?”
荣闲音的手垂在长袍袖中,掌中握着那枚送不出去的蓝宝石吊坠,温润的凤目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几秒后抬起头,脸上已挂上一如既往的温润微笑。
“不必了,我的司机就在外面等我。”
段福冷淡地点点头,“那就不多送了。”
荣闲音离开了公馆,其他宾客们也识趣的自行离开。
段福安排人打扫草地,自己则站在院门外,望着段瑞金离去的方向放不下心。
那女人追过去有用吗?找得到二爷吗?他并不很信任她,于是又找来几个下人,开了两辆车出去,配合寻找。
与此同时,阮苏独自一人开着车,在寒城的大街上游荡。
她在现代社会考过驾照,也开了一年车,技术还算过关。但民国的汽车与以前驾驶的略有区别,她不敢开快了,用二十码的速度匀速前行。
本来是能看见段瑞金的车影的,可是突然有队巡逻警路过,将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隔开。
等那队人走开后,段瑞金便不知所踪了。
阮苏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追上,但今天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觉,她也得把话说清楚。
把着方向盘,她满城寻觅起来,目光从每一个过路的人脸上扫过,只恨不能多长出十双八双眼睛才够用。
这一找,就从阳光明媚的下午找到了晚上。
天黑之后,没有居住证明的人都被赶出城去。除几条最为繁华的街外,其他地方几乎看不见人影。
阮苏开在一条不知名的路上,两边都是平房,路面坑坑洼洼,也没有路灯,只能靠车头的两盏灯照明。
耳边时而听见古怪的猫叫,怪渗人的。她有点想回去,多喊几个人一起来找,正要调转车头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方的景象。
那里是一座废弃的旧式学堂,学堂外有一片空地,一堵墙。
汽车停在空地上,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墙前,定定地看着上面用黑墨书写的大字——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
大字被销毁过,看起来非常斑驳,但是残留字迹已足够透露出书写人当时的悲怆。
凉凉月光落在字迹上,也落在那人的白衬衣上,光滑的布料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
阮苏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他背后轻声喊:
“二爷,回家吧。”
段瑞金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冷酷。
她想先把他劝回去再说,强打起笑容,又靠近几步,拉住他的手腕晃了晃。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都找你一个晚上了。”
“你一个人这么晚出来,不怕?”
她自信地笑了起来,拍拍从不离身的手袋,“不怕,我带了你送的宝贝。要是遇见那图谋不轨的人,将这宝贝一亮,他怕是要反过来怕我呢。”
自从离开段公馆后,段瑞金想了很多。
这女人是个不安分的,跟谁都有说有笑,而自己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对方自然是越专一越好。
他或许该换一个对象,世界这么大,谁敢说就一定找不到第二个能让他心动的女人呢?
至于眼前这个,她喜欢自由,那就放她自由。估计自己一开口,她就开开心心一去不回头了。
他本来已作出决定,回家便休了她。可此时听着她声音,看着她的脸,别说下休书了,他几乎想将她勒进自己的骨肉里,好永生永世不分开。
“阮苏……”段瑞金开了口,嗓音过分低哑,听起来与平日很不同,“你有对人动过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