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妙芜犹豫道:“……那,应该要赔不少银子吧?”
“嗯。”
嗯。
这么淡定的吗?那可是好几百两啊!
妙芜说:“我的心好痛啊。”
谢荀以为她是溺水后的遗患发作,忙调了个头,又往回走。
“心痛?我带你再回医馆看看。”
妙芜忙扯了扯他的衣服,道:“我不是真的心痛……不是,你怎么听不懂呢?我是心疼你要赔人家那么多银子啊!”
谢荀更奇怪了:“我又没叫你赔,你心疼什么?”
妙芜:“……”
妙芜决定换个谢荀能听懂的说法。
“小堂兄,我知道你的飞剑很厉害,只是你下次在这种地方捉妖,能不能收着点,不要动辄打坏别人的东西好不好?”
谢荀默不作声,妙芜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我觉得方才捉住我的东西好像不是水鬼。”
谢荀应道:“的确不是水鬼,乃是一条未化形的鱼妖。”
妙芜想起之前在道具“千里眼”中看到的场景,便道:“之前你被水鬼围住,我看那些水鬼似乎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这倒是奇怪。”
谢荀脚步一顿,垂下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两下。
“是吗?”
能够操纵怨念而生之物的,只有十八年前掀起仙门大乱的那个魔头。
耳边似乎又响起方才在水鬼催化出的幻象中听到的话语。
“……族中早有不少人对此子身世存疑……”
“此等行事,若说柳氏与那魔头暗中并无私情,谁人能信?”
“啊,小堂兄,我明白了。”
“那些水鬼莫非是畏惧你身上的剑气?”
谢荀嘴角抽了一下,想说他也不是时时都能将剑气外放,那样不累死,也会把内力耗干。
妙芜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谢荀的剑气真是神奇,收放自如,简直如同主人的身外化身一样。
“小堂兄,你这剑气能分一点出来吗?”
谢荀非常无情地拒绝了她:“一点都不能。”
“哼,小气。”
两人互相斗嘴,一路时不时说着话,不知不觉又走回浣衣溪。
浣衣溪旁站岗守卫的王家弟子全都不见了,想是清查完了浣衣溪,被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谢荀想起他之前将妙芜的灯藏在此处石桥下,便道:“你的灯漂到这里叫人钓了去,我帮你讨回来了。你要不要再放一次?”
“嗯?还有这种事?宝翠说花灯宴许愿灯要没放成,许的愿可就不作数了。”
谢荀便将妙芜放下来,道:“那你等一下。”
他跑到石桥下把那只怪模怪样的灯捡上来,递给妙芜:“去放吧。”
妙芜捧着灯走到溪边蹲下,把灯放到水里一推,许愿灯便顺着水慢慢地漂远了。
放个灯可真不容易啊,今晚过的那叫一个一波三折,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妙芜心中暗自嘀咕,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如蚊呐的“谢谢”。
“嗯?”她抬头看向谢荀。
少年侧过脸,月光勾勒出那颇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轮廓。他垂着浓密的羽睫,口不对心道:“不过下回你要救人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吧。”
妙芜忽然趋近,清楚地看到谢荀耳下一抹红,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她不禁笑道:“小堂兄,能得你说一句谢谢,可真是不容易呀。也不枉我跳了这一回水。”
她靠得太近,谢荀被她迫得不得不将身子往后仰。
少女的眼罩早在水中丢失了,此刻瞎了的那只眼睛清晰地暴露在谢荀眼前。
少女左眼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柔的浅棕色,眼睛里好似含了水,有了左眼做对比,便愈发显得瞎了的右眼丑陋可怖。
谢荀不自觉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妙芜右眼眉骨,一触即回。
“对不起。”
“嗯?”
谢荀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中带了些艰涩。
“我那个时候,是真地没有别的办法。”
“我真地……没有别的办法……”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中竟然带出了点颤声。
妙芜这才反应过来谢荀是在说她的眼睛。她早前便知道原主的右眼之所以会瞎,和谢荀脱不了干系。但是看原主父亲、哥哥对待谢荀的态度,想来其中必有隐情。
妙芜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这件事情说来错应当不全在谢荀。
谢荀似乎一直对这件事情很自责?
妙芜想起从桃源出来那夜,谢泫隐隐提了一句关于心结和剑心的事情。莫非这件事情就是谢荀的心结?而谢荀今晚黑化值突升,也与此有关?
夭寿啊,心结什么的,果然要不得。
“你……”
谢荀等了半天,一颗心在空中悬了半天,都没等到妙芜一句回答。他不由有些忐忑地转过身,谁知一转身,眼前便冒出一枝碧桃花来。
妙芜把刚刚摘下的碧桃花塞进谢荀手里,抬头看着谢荀的眼睛,认真道:“小堂兄,不管过去发生什么,或许我恨过你,怨过你,但说到底,你终究还是我的哥哥。我是真地希望你往后能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谢荀有些无措道:“你、你说什么?”
妙芜踮起脚,靠近谢荀耳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小堂兄,我祝你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她说完,背着手倒退了两步,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样小堂兄?花灯宴过去了大半,终于收到姑娘家的花,是不是很开心?”
谢荀这才猛然想起花灯宴赠花的含义,一时便觉手里的碧桃花好似长满了刺一般,真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妙芜见到他窘迫的样子,不由捂着肚子笑得蹲下去,那副丧心病狂的模样,谢荀觉得她简直下一刻就能笑得在地上打滚。
妙芜正笑得在抹眼泪,忽觉鬓发一动,谢荀往她头上插了什么东西。
她抬手一摸,摸出朵花的形状来。
谢荀双手抱臂,微微弯下腰看着她,唇角勾出一点笑。
“我送你这花,祝你好吃好睡,人比猪肥。”
“你说什么?谢琢玉!你给我站住!”
妙芜追上去扯住谢荀的袖子在他臂上打了两下,谢荀看上去不痛不痒的,倒把她手锤疼了。她心里暗暗想着,下次这家伙再伤春悲秋的话,她可再也不安慰他了。真是有够坏心眼的。
两人打闹间,忽见谢家宅院上头展开一层气泡一样的光罩,光罩上头彩光流璀,生生不息。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家里出事了!”
谢家宅院内。
混入水中的水鬼已被尽数剿灭,赏灯的人群被集中起来,由谢家子弟守护着,不得随意走动。
谢谨带着家主亲传弟子将谢家上下都盘查了一遍,还是没有搜到那天狐的踪迹。
谢泫见儿子带着人空手而归,心中便已猜到结果。
“没找到?”
谢谨摇头:“那天狐在库房外为谢家剑阵所伤,败逃之后我们立即打开了法阵。按理说它逃不出去。可是我们不管怎么搜,都搜不到。”
谢泫静思片刻,忽然沉声道:“看来在这家里,是有人在帮它了。”
谢家宅院,三姑娘谢妙音的闺房内。
一只纤白玉手挑开帐子,身着白色中衣的少女赤脚走下床榻,身姿妖娆地行至镜前,用手慢慢地梳理起自己那头乌黑油亮的长发。
镜中除了她,还映出另外一道矮小的人影。
“说吧,”少女开口,冷淡的声色中却有股子天然的媚意,“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矮小的影子扭了扭身体,舔舌道:“你要那太岁,我要那小姑娘的眼睛。咱们各取所需,里应外合,岂不好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小谢身世很惨,要是按照命批里的原剧情来走,以后会更惨。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的妙芜同学呀。
总之,这大概会是个治愈系的小甜文吧。嗯嗯,我们的宗旨就是——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谢荀:“嗯?再说一遍?”
哦哦哦,我说的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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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的指点
花灯宴过后, 妙芜果然不负三娘子所望,摘得今年“元宵布舍”的魁首。
第二日早饭间,三娘子便将今年魁首应得的彩头送来了。
三娘子将彩头在案上一字排开, 揭开红绸, 妙芜定睛一看,只见从左到右依次陈列着:一本新刻印的家规,纸页间还泛着新鲜的墨香;一只家主亲手所做的乩草替身傀儡;还有一套各位长老合力所画的五行八卦符, 用一只其貌不扬的明黄色锦袋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