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荀闻言,皱了下眉,一抬手,就准备把这只猴子扔得远远的。
妙芜赶紧唤住他:“且慢——你说姑苏有消息传到你这边来,是谁传来的消息?”
那猴子一张猴脸上流露出万分向往的模样,道:“是灵鉴夫人传来的消息,要我们南边这些猴都注意着,若要见了您,给您递句话,说她和丁九甚是想念您,马上花灯宴就要到了,请您收到信儿,回桃源一趟。”
妙芜和谢荀对视一眼,谢荀撇开脸,缓缓道:“回桃源,就等于要回谢家……”
而回谢家,就等于要面对谢泫父子。
可他们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谢泫父子,如何将小妙芜早已被罗刹同化吞噬的真相告知他们。
妙芜叹气道:“小堂兄,灵鉴夫人相邀,咱们不能不回。”
谢荀闷闷道:“我知道。”
将那只猴子丢进院子里:“不许再跟。”
那猴子终于摆脱谢荀的桎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点头哈腰道:“是是,消息送到了,我这就走了。”
说完,又望向妙芜,谄媚道:“您回头要回了桃源,麻烦在灵鉴夫人跟前替我美言几句。”
妙芜点了点头,刚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猴子就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二人就启程回了姑苏,日夜兼行,总算在花灯宴前赶到。
二人不敢从谢家大门进,只好悄悄潜入桃源。
才进到桃源,便见门口齐刷刷蹲着一排猴子,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特意在此相迎。
妙芜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一进谢家,灵鉴夫人便感应到了。
丁一是群猴之首,虽然总爱故作老成,但仍掩不住跳脱的本质。
接风洗尘的场面话说不了三两句,话题就偏到百八十里外,开始八卦起来。
“女娃娃,你这回回来,是不是打算在桃源把婚事给办了?”
彼时妙芜正在喝水,闻言不由被呛了一下,惊道:“什么?”
丁一两只爪子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说道:“不然无名无分的,你成天跟着这男娃娃到处乱逛,总不成个样子嘛。说出去,堕了我们桃源的威名。”
丁二跳起来给了丁一一个脑瓜崩儿就跑,边跑边说:“讲得那么好听,你自己爱热闹想喝喜酒罢了。怎么啦,能耐啊,你还跟逼婚不成?”
丁一大怒:“丁二,你敢打我!”
丁二回头扮了个鬼脸,得意洋洋。
“噗——你追我呀,你追不上我!”
丁一道:“丁三丁四,这孙子欠揍,给我摁住它。”
于是一群猴子又翻天覆地地闹腾起来,唯有丁九一只缩在妙芜身边,怯怯地看着,想要加入群猴的玩闹,又有些不敢,
妙芜道:“小丁九,你不是想和它们一起玩吗?去呀。”
丁九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紫姑知道了,要罚我们去劈,劈柴的。”
妙芜便笑了。
丁九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了看谢荀,又看了看妙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要在桃源成婚吗?”
妙芜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架不住这些猴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闹腾追问,脸不由慢慢红了。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便听谢荀道:“灵鉴夫人是长辈,如果她愿意帮我们操持此事,我自然感激不尽。”
话说着,就到了桃源小院前。
紫姑早已清扫好客房,备下筵席,打开大门迎客。
用罢饭菜,灵鉴夫人终于说出召他们回来的原因。
“我日前卜算了一卦,算得自己天命将尽,就在今年。桃源不可一日无主,桃源中的众妖也须得有人庇护。我叫你回来,就是要把桃源传给你,不知你可愿意?”
妙芜心觉有些伤感,但看灵鉴夫人这般洒脱,便不敢表露出来,只道:“师父有所托,弟子怎敢辞?”
灵鉴夫人笑道:“好,既如此,今年也在桃源中办场花灯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我要道个歉哈,临近结尾因为三次元的事情更新不稳定,有时候答应了不能按时更,真地很抱歉T_T我反省,下次开文前就应该存够稿子5555
总之明天剩下的番外更完就标完结了。
还有些小番外是免费的,更新不定,到时会在专栏和围脖放,你们想看可以接着看。
☆、长命百岁下(番外二)
妙芜和谢荀便在桃源中住了下来。
二人的屋子还是从前来桃源住的那两间, 临近后山高崖,紧紧相邻,推开窗子, 就可以看见对方。
妙芜就站在窗子旁, 和谢荀说了好一会话,才恋恋不舍地去睡觉了。
妙芜睡着以后,谢荀待在屋中躺了一会, 想起谢泫父子, 不知怎么地渐觉心烦意燥,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眠。
和妙芜离开之后, 虽然仙门百家因为忌惮被他封印在狐仙庙中的魔胎, 不敢再明晃晃地对二人围追堵截。
但暗中尾随窥伺并不少。
和妙芜一起游历山川大河这段日子,谢荀暗中驱退了不少仙门中的弟子。
可冥冥之中,谢荀总有一种不安全的虚幻感。
像是妙芜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而他无力阻拦。
这种危机感常常令他陷入抑郁和暴躁中。
特别是在两人分开,无法一睁眼就看到彼此的情况下,这种暴躁便更为明显。
谢荀叹了口气,翻身坐起,在黑暗的客房中默默坐了一会,终于缓缓起身, 推门而出,悄无声息地进入隔壁客房。
这段时日,虽是结伴同游,但因二人还未成婚, 在外往往也是分室而居。
谢荀常常躺到半夜,等妙芜睡着了再偷偷潜到她身边,在她床边坐下,才觉心中安稳。
谢荀进屋后,便在床榻边坐下,双臂交叉,枕于榻沿,下颌虚抵在手臂上,屏息看了妙芜一会。
看到妙芜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绵长而徐缓,知道她睡得深沉,谢荀嘴角微勾,只觉满心充实又舒畅,换了个姿势,侧脸枕着手臂,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谢荀睡过去以后,躺在榻上的少女双睫微颤,眼皮一阵滚动,慢慢睁开双眼。
妙芜尽量放轻动作,侧转过身,双手交叠枕在脸侧,静静地瞧着谢荀。
心中暗笑,谢荀常常等到她睡着后,偷偷潜到她床边睡,等到天明才悄悄离去。
谢荀自以为行事隐秘,未曾叫妙芜发现端倪,却不想妙芜早已发觉。
她知道谢荀如此,多半是因为心中焦虑。可谢荀烦恼什么,她却不知。
谢荀这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有些软弱宁愿硬扛,也不肯对他人说道半分。
妙芜想着想着,不由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触向谢荀眉心,然后沿着他的眉骨处缓缓滑下,最后又轻轻在他鼻尖点了一下。
口中无声道:“小倔驴,小倔狐狸。”
妙芜说完,正准备缩回手,谢荀忽然睁开双眼,同时抽抽出手来,五指拢住她那根作怪的手指,紧紧不放。
妙芜没料到谢荀会突然醒来,“呀”了一声,低声道:“你怎么醒啦?”
谢荀望着她笑,眸光幽深,眼底亮晶晶的,似星辰闪耀。
“你以为就你会装睡吗?”
妙芜撇嘴道:“这样很好玩吗,大半夜的,吓我一跳。”
谢荀便叹了口气,作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道:“我睡不着。”
说着微微低头,双唇在妙芜指尖上轻轻碰了一下,呢喃道:“我睡不着。”
妙芜顿觉指尖好似被什么烫了一样,一下缩回手,鹌鹑一样弓起身体,把手藏在怀里,心中后知后觉地想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妙芜赶紧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
此时正是姑苏二月,天气还有些寒冷,谢荀坐在床榻边,身上衣衫单薄。
妙芜虽知谢荀体质,阳火旺盛,并不畏冷。
但她以己度人,总怕谢荀冻到,想了一会,又小小地纠结了一下,便将被子掀开一点点,红着脸道:“被子、被子分你一半好了。睡在床榻上,小心得了风寒。”
谢荀怔住,过了一会,耳垂便慢慢热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沙哑道:“被子就一床,怎么分我一半?”
妙芜跟着蚕蛹似的,费力地往床榻里头蹭了蹭,留出大半床铺。她垂下浓密的双睫,指尖在另外半张床铺上点了点,结结巴巴道:“这、这也给你。”
等了一会,没听到谢荀应答,妙芜还以为谢荀不愿意,心中又觉害臊,又实在有些心疼他,正想着该怎么同他说时,便觉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往下一按,被子又重新落到她身上。
谢荀严严实实地替她掖好被角,和衣在另外半边床榻躺下。
妙芜侧躺着,脸朝着谢荀,谢荀仰面而卧,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小腹上,呼吸平缓,叹息道:“早些安歇,明日灵鉴夫人要来叫你一起准备元宵和许愿灯,怕是要早起。”
妙芜“嗯”一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可身边躺着一个大活人,还是自己心悦的少年郎,这种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