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芜没编出来的阴谋,他替她编全了。
“桃源小院中藏着第三代家主的本命符,那背后之人,只怕是奔着谢家的秘技而来。”
此言一出,便似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各个长老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完全忘记了惩罚犯事之人的事情,所有的话头都朝着家主去了。
谢涟无奈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这老二,就会移转乾坤。
“我当年便提过了,第三代家主的本命符怎能落于妖类之手?谢家人的东西,便该收回谢家人手里才是。”
“你说得轻松,那灵鉴夫人是什么人?你说要回来,便能要回来?”
……
诸长老争吵不休,谢涟应接不暇。
妙芜和父亲悄悄对了个眼神——浑水摸鱼,成功。
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冷的视线看向她。她抬头,只见方才第一个发言的那个道姑拂了下手中拂尘,扬声道:“本命符一事,本该从长计议。现如今,我们讨论的是犯禁之人的惩处。”
有几个长老回过神来,遂又揪住此事争执起来。
最后谢涟被吵得烦了,大手一拍桌子,拍案定板。
“既如此,便罚她跪祠堂思过,抄写家规二十遍!”
谢涟这家主当得跟甩手掌柜一般,平日里只沉迷于修炼和法术,能震慑谢家十几年,全仰赖他那众所周知的暴脾气和无人能敌的实力。因此他一发起脾气来,诸位长老便不敢再轻易反对。那道姑还想再煽风点火,也全被谢涟驳了回去。
谢泫在一旁笑得温和有礼:“诸位长老对谢家一片拳拳之心,列位先祖可见。只是当下第一要紧的,应该还是修复护法大阵才是,少不得要劳烦诸位长老了。”
诸位长老一听,哪还有闲心思扯皮。修复法阵可是件苦差事,光是画符就要画到眼瞎。因此一个个的都开始推说有事,不一会便散得一干二净。
妙芜目瞪口呆。这样就完了?
说好的疾风暴雨呢?
虽说被罚跪,但她这待遇,估计也是谢家独一份了。
谢泫背着她回去,待她洗漱完毕,用过晚膳后才又把她送回了祠堂,还特地为她准备了厚实的垫子。
妙芜哭笑不得,深切体会到了谢泫的“女儿奴”本性。
“这罚跪,爹爹便不能陪你了。不然叫人看着,就太不像话了。”
妙芜在垫子上端端正正地跪好,挥手道:“女儿知晓,爹爹莫要担心。”
谢泫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泫刚走,妙芜便立刻问:“系统,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恭喜宿主,任务对象好感度+2,获得4个功德值,可以兑换详细剧情了。”
妙芜决定先看看致使谢荀黑化的直接原因。
“任务对象的剧情线经过多次重启,虽然剧情线大致不变,但每次重启的后的细节剧情都不太一样。宿主你想看哪一次?”
妙芜撑着下巴想了一会,道:“那就看最惨的那次吧。”
“滴——系统正在导入剧情——”
妙芜只觉眼前渐渐模糊昏暗,过了一会,忽有烛光一闪,复又恢复光明。
她看见“自己”站在铜镜前,双手捧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脸,强行将她的脸掰向镜子。
“看,真是人生得美,怎么妆扮都好看。尤其是这双眼睛,温柔含情,难怪叫人喜欢。”
她说着,从梳妆台拈起一支眉笔,为那女子淡扫娥眉。
门帘轻轻晃动,宝翠捧着一套大红嫁衣掀帘而入,轻声道:“姑娘,王家六郎来接新嫁娘了。”
她放下眉笔,对宝翠道:“把嫁衣给她穿上。”便一路向外走去。
门外还是谢家宅院,只是再无桃花。
四下黑寂,廊下挂着红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显出几分萧瑟和落寞。
长廊尽头,立着身着大红喜袍的郎君。
她开口问他:“你要娶的人,我帮你弄到了。我要杀的人,会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涟:嗨我这个暴脾气呀。
妙芜:所以说……谢荀的脾气其实是有“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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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文甜文甜文,真甜文,重要的事情说3遍。
☆、哭什么
身着大红喜袍的郎君面如冠玉。他闻言轻轻蹙了一下眉,眉宇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对眉妹做了什么?”
妙芜抬手碰了碰眼罩,轻笑。这笑落在空荡荡的回廊中,颇有几分鬼魅的感觉。
她自袖间取出一只胭脂盒大小的锦盒,慢步走向王六郎,手掌托着锦盒递到他眼下。
“同心蛊,白首不相离,生死永相依。我已在柳如眉身上种下雌蛊,这盒子里的是雄蛊。同心蛊极为难得,若非南疆段家家主是我外祖,我也得不到这东西。”
王六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凶狠地瞪向她,眼中布满红色血丝,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生啖她的血肉。
“你怎敢……你怎敢如此对眉妹!”
她手掌一翻,收回锦盒,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问的话,你都还未回答,居然倒敢先质问起我来。”
她说完回身便走,“既然你如此不识趣,这蛊想来还是送给旁人的好。那柳如眉生得沉鱼落雁,若要转赠,何愁寻不着接手之人?”
“你!”
她站住脚,侧身看向王六郎,挑眉冷笑。
“我什么?”
王六郎慢慢垂下高昂的头颅,身上仿佛驮着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压得他整个人都微微佝偻。他握紧双拳,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然而过了一会,他终是缓缓抬手,朝她伸来。
“……给我。你要我在外散布你我二人大婚的消息,我已按你要求送到琢玉……他身边。你不是说,只要他听到这个消息,就一定会回来吗?”
锦盒在空中滑出一道曲线,落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滚到王六郎脚边。
她漠然转身,如游魂一般融入夜色当中。
妙芜现在代入的是原主视角,一言一行重现的都是原主之前的剧情。因此她现在整个人很是精神分裂,明明所有生理感受都和原主同步到位,但她心里却怀揣着一个默默吃瓜的小人儿,随着剧情进展不断发出“这是什么鬼”、“亲姥姥,这可真是好大一口瓜”的咆哮。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
柳如眉是谁?
为什么明明王六郎娶的是柳如眉,原主却要王六郎向谢荀传递他们二人成亲的假消息?
并且还说谢荀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赶回来?
怀着满心疑惑,昏昏沉沉间,她已驱动这副身体再次回到了刚刚的屋子。
屋内烛火摇曳,烛光的影子映在女儿家闺房的屏风上,仿若随着水波动晃动的荇草。
宝翠已经遵照吩咐将柳如眉妆扮好,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点了妆面的柳如眉出落得越发容光四射,瓜子脸,樱桃唇,肤如琼脂,眉目如黛。
明明受同心蛊所控,心神行动都不由自控,可那双桃花眼瞥过来,便是妙芜身为女子,也不由为她眼中的脉脉柔情所动。
妙芜心里暗赞,好一个美人儿,难怪王六郎为了她连兄弟都卖了。
心里这般想着,她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最深处取出一样用锦帕小心包裹着的事物。
颤抖着手指揭开层层锦帕,露出一根双蝶戏花的珠钗。
她俯身靠近铜镜,将那珠钗簪入发髻之中,一行清泪顺着左眼眼角滑落。
“父亲,哥哥,景元哥哥,等杀了他们,我便去寻你们。”
妙芜仔细观察镜中人的打扮,发现镜中女子腰系缟素,梳了妇人发髻,鬓旁还戴着丧期间才戴的白花。
妙芜心间一惊:难道原主此时已经嫁作人妇了?
她为何作此打扮?
她想起刚刚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话,暗道:莫非原主的父亲、哥哥还有夫君此时都已经死了?
才思及此念,忽而心头震痛,如有万针攒刺。
宝翠扶着新嫁娘站起来,用哭音说道:“姑娘,时辰到了,咱们走吧。”
妙芜抬袖擦干脸上的泪,解下右眼的眼罩掷于地上,看也不看地从上头踩了过去。
替那柳如眉戴上金花八宝凤冠,披上坠着流苏,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宝翠便扶她着一路向外。
妙芜手提一盏白色的纸灯笼,远远跟在后头,眼见王六郎亲手牵过新嫁娘的柔荑,引着她进入一顶四人抬的花轿中。
花轿起,从谢家出去,摇摇晃晃地穿过重重门户。
她并未跟着花轿,反而独自一人来到一处高楼,推开门,只见楼内七零八落,挂满蛛丝。她却浑似全没看到,提着灯笼沿着狭窄的木制楼梯爬到最高层,推开槅扇,走到回廊上,凭栏而望,整个谢家,就连锦衣巷都尽收眼底。
黑沉沉的天空下,四下里闪动着飞剑的烁烁光芒。
木梯上传来沓沓的脚步声,一个白袍银带的谢家弟子行到近前,抱拳道:“九姑娘,剑阵已布下。”
她望着黑暗中蠕蠕而动的剑光,声音轻轻的:“谢荀是我们谢家的叛徒,不论往日里你们有多敬重他,只要你们还自认是谢家人,便给我好好记住这点,你们和他,是不死不休的生死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