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认真道:“正是因为你身子畏寒,才需更加注意。”
谢三爷仰首,柔情似水地望着三娘子,直将她看得害羞起来。三娘子别开目光,有些别扭地说道:“三哥,松松手,我去烧水。”
谢三爷抬起她的手,贴在脸颊旁,叹息道:“三娘,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因为你是三哥啊。”
三娘子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谢三爷接着问道:“不管我日后变成什么模样,你都不会抛下我,不会离开我吗?”
谢三爷乐观豁达,向来鲜少露出这样多愁善感的样子。三娘子想了想,心中暗道,恐怕是谢家近日连番发生的事情,勾起了他的愁绪。
她用力反握住谢三爷的手,柔声道:“三哥,不论生老病死,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信我。”
谢三爷冷下语气,说道:“不要再叫我三哥了。”
三娘子诧异道:“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呀,从小就是,我都习惯了。”
谢三爷闭上双眼,脸贴在三娘子手心里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茵茵,唤我夫君吧。”
三娘子脸上微红,却抵不过丈夫的柔情攻势,低低地唤了一声:“夫君。”
且说这蚯蚓精地龙离了谢三爷居住的屋子,便晃荡到小灵猴所在的丹药室,结果看到洛淮仍旧守在内室外。
他心知这位洛家少主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心中颇有机谋,并且一手弦杀术也极为了得,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结果了这只小灵猴……
难。
地龙蹲在丹炉室外摇了摇头,身子一晃,打道转向洛家地牢。
他惦记那个小姑娘身上的罗刹很久了,眼下正是个大好的机会。反正那位假的谢三爷是个残废,也管不了他许多。
地龙爬到洛家地牢外,打了个地洞,一路钻到关押妙芜的囚室底下。
妙芜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忽然听到石砖底下传出奇异的声响。
她屏住呼吸,装作无意间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朝地上望去,只见黑暗中似乎有一条长虫破开地砖,朝床边爬了过来。
白日里丁九才和她说过要小心这条蚯蚓精,没想到夜里他就自己找来了。
既然撞到她手里,别怪她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又翻了个身,装作睡着的模样,顺手从头上摸下发簪,用尖锐的簪尾刺破指尖,在掌心里画了道阴雷符。
此处没有朱砂符纸,只能用血咒了。
觉察到那蚯蚓精走到石床边上,妙芜忽然翻身而起,一掌推出。
“阴阳造化,雷霆万钧!”
黑暗中,一道蓝紫色的雷电闪了一下,猛地降落到地龙身上。
地龙没料到会突然受到攻击,更没料到妙芜一出手就是极其狠辣的阴雷符。
他当即觉得似有万钧雷电涌入身体,妖力一阵乱蹿,皮肤鼓胀起来,表面上撑起无数水泡,像是下一刻就会由内而外地爆炸开来。
囚室里的声响惊动了在外看守的长老们,一名长老刚刚起身,想到囚室一看究竟,忽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如风驰电掣般,紧接着两记重拳砸在他太阳穴上。
这位长老虽然御符之术深厚老道,但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如何受得住这样的攻击?
当下两耳轰鸣,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另外两个长老惊道:“何方妖孽?”
可惜才刚出声,拳风已至,两个长老都不是体修,也全都中了招。
丁九落在桌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双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在瞬息之间放倒三个洛家长老。
洛家因为知道妙芜擅长御符之术,故此特地派了三个在御符之术方面别有所长的长老前来看守,却不想却因此掉进坑里。
丁九一击得逞,更加信心大涨,几步跑到关押妙芜的地牢前,不再压抑妖力,身体越涨越大,最后变成一只一丈多高的巨猿。
妙芜回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只巨大的猴子,吓了一跳,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丁……九?”
丁九兴奋地点点头,徒手拗下囚室的精钢栅栏,对妙芜道:“阿芜,快、快跟我走!我带你、带你逃出去!”
妙芜看了眼躺在地上抽搐的蚯蚓精,说:“丁九,你等等我。”
几步抢身走到那蚯蚓精身旁蹲下,尖锐的簪子抵住蚯蚓精的心口,问道:“快说!究竟是谁把谢家九姑娘的生辰八字给你的?!”
仙门中人,生辰八字是极为重要的秘密,除了亲近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旁人不可能知晓。
那殷无晦既然能比谢家人早一步找到她,必然是因为手握谢家的寻人之法和谢妙芜的生辰八字。
妙芜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今日得知蚯蚓精与殷无晦私底下有勾结后,突然豁然开朗。
那蚯蚓精害怕妙芜真地一簪子结果了他,连忙道:“是三爷,三爷……”
妙芜皱眉道:“你是说三叔?”
那蚯蚓精连连点头:“对对对,一切全都是他害的,我不过是听命行事,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妙芜没杀过人,临到此刻,心中略有些犹豫。
此时,灵猴丁九忽然焦急道:“阿芜,好像有人来了。咱们得赶快走!”
一着急,说话居然一气呵成,也不结巴了。
妙芜站起身,朝牢房门边走了两步,忽又跑回去,狠狠地踹了那蚯蚓精两脚,这才觉得有点解气。
她一出牢房,丁九就用一条手臂抱起她,一路出了地牢,踏上地面,往洛府外头冲了出去。
妙芜双手抱住丁九的脖子,只觉得两旁风景疾速掠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洛府里渐次亮起灯火,负责巡卫的弟子匆匆列队,警报的哨响一声高过一声。
“快来人,有人闯入地牢!快来人呐!”
丁九带着妙芜跑到白门桥上。
金陵乃是帝都,人口稠密,热闹非凡,虽然夜深了,但是秦淮河上依然漂满花船,街道上依然有晚归的行人。
一个打更的更夫走到白门桥上,乍然看见一只巨大的猴子,吓得锣也掉了,屁滚尿流地在地上爬。
“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啊!”
妙芜回头朝洛府望了眼,看见人影绰绰,已经有人追了出来,便对丁九道:“跳进河里,沿着水路走。”
这样他们就无法通过生辰八字算出她的具体方位。
丁九应声跳入秦淮河中,将妙芜举过头顶,行在水中,犹如行于地面,快步如飞,速度竟是没有半分减缓。
等到洛家人等追到白门桥上,一人一猴早已不知所踪。
殷无晦气得一拳砸在桥栏上。
殷氏暗部的侍卫将被吓傻了的更夫拖过来,喝问:“说!你刚刚看见的妖怪往哪个方向跑了?”
那更夫接连受了惊吓,脑子更是不清醒了。
先是指了指东面,过了会,又自言自语:“不对不对。”
然后指了指西面,又指了指北面。
殷无晦气得肝疼,一脚把人踹倒。
“滚!”
“暗部诸人听令!即刻起,联合洛家弟子,封锁整座金陵城,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
妙芜出逃一事,惊动了住在洛家的仙门各家,各家暗地里满怀心思,议论纷纷。洛小家主更是暴怒,但因为一时半刻找不到人,不得不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妙芜病重,延迟金陵大会。
这两日里,殷无晦带人将金陵城搜了个遍,闹得满城风雨,明明知道人就藏在金陵城里,不可能越过皇家和洛家的防守逃出去,可就是找不到人。
殷氏的帝陵就建在栖霞山的背阴面。
地宫中有地河,河上金船漂浮,河道两侧的墙壁上点着长明灯。
妙芜和丁九躲入这座地宫两日,半步也不敢出去,每日只靠一点清水干粮为活,过得甚为凄惨。
那夜她刚从洛家逃出来,殷氏暗部的人就封锁了金陵城。她眼看逃不出去,只好退回城内。
思来想去,妙芜最终选择躲入殷氏的祖坟里。
不想真叫她押对了,这殷无晦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去搜他祖宗的坟墓。他老子不同意不说,怕是朝中群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可是这样一来,妙芜就被困在金陵城中,逃不走,而且早晚有一日会被洛家人找到。
到得这一刻,妙芜心中既期盼谢荀能来救她,又希望谢荀千万不要来救她。
藏在皇陵里,没有事干,妙芜只好躺在金船上发呆。
小丁九则动不动就跑到帝陵门口看看,就怕有人搜过来。
就在妙芜想着,既然帝王墓距离殷氏帝陵甚近,她要不要进去帝王墓里探一探究竟时,耳边忽然传来涉水之声,妙芜以为是丁九回来了,就起身道:“小丁九……”
结果没看到丁九,倒看到一只四脚蛇从水里爬到船上。
那只四脚蛇眼睛出奇的大,抬头望向她,目光中充满了诡异的憧憬和崇拜。
妙芜刚想说,你是哪个?
那四脚蛇就开口道:“您就是妖主夫人吧?”
妙芜没料到这居然还是条成了精会说话的四脚蛇,心中暗想,这帝陵的风水可真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