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拈着胡子频频点头,“还好还好,幸亏是些皮外伤,涂几天药就没事了,要是火在上去点,那里可就废了。”
小医馆只有一位大夫,老头配好外涂的药膏,嫌弃的望着谢多寿的伤口,看了眼谢多福,又看了眼叶初然,指指她,“小姑娘,过来给他涂药。”
叶初然头皮发麻,“什么,涂药?”
眼见老头一脸我来真的不和你废话的神情,叶初然只好接过他手里的药钵,为谢多寿涂药膏。
她本就蔫坏蔫坏,一肚子坏水,眼见送上门来的好机会,手里棉布沾满药膏,哪里红肿哪里起泡,专往哪里招呼,边招呼边含着热泪问道,“痛不痛啊,痛的话你告诉我,我会轻点的。”
谢多寿痛的龇牙咧嘴,两条腿似乎麻木一般,火辣辣的只剩下痛,看着委屈巴巴的叶娘,就像豆腐落在灰堆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哼哼唧唧,“疼,疼~”
折腾到窗外冒出鱼肚白,老头拿出干净的药布条,将谢多寿的腿裹的比端午节粽子还要扎实,“行了,不要沾水,药膏拿好,每三天换一次药。”
老头为人虽说狂炫酷霸拽上天,但是医术还是不错的,谢多寿觉得腿上冰冰凉凉,果然没有刚才痛了,满脸感激的说道,“谢谢大夫,大夫医术高明,称得上妙手回春。”
老头头也不抬,“这个我早知道,不要废话了,二两银子。”
不要说谢家两兄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叶初然也吓了一跳,“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谢多寿叫了起来。
老头见惯不惯,“祖传秘方,你要是觉得贵,可以把腿重新烧伤,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老夫分文不取。”
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腿,谢多寿敢怒不敢言的从怀里取出二两银子,“给!”说完被谢多福搀扶着,气哼哼走了出去。
回到县学,谢多寿越想越觉得心塞,这都什么事,不过一天时间,踩到狗屎,白面和鸡蛋丢了,被烧伤,二两银子泡汤,简直就是遇到了扫把星,想到扫把星,他灵光一现,望向立在旁边委委屈屈、抹着眼泪的叶娘,心里哆嗦了起来。
笑着招呼谢多福过来,“大哥,家里的田少不了你,爹娘平日里也需要叶娘照顾,依我看,你今天就和叶娘一起回去吧。”
谢多福看了一眼谢多寿的伤口,“我和叶娘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几天,再回去吧。”
谢多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没事,你们快些回去吧,家里离不开你们。”
谢多福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和叶娘一起回去。
临行时刻,谢多寿叫住他,鬼鬼祟祟扫了叶初然一眼,打发她出去,而后附耳叮嘱道,“大哥回去告诉爹娘,万万不用让叶娘来县学探望我,过些时间,我自回去拜堂成亲。”
第13章 十三条锦鲤
出城的路上,谢多福闷头往前走,叶初然跟在后面像是出笼的黄莺,左看右看,间或趁着谢多福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买了几块海棠糕和一些蜜饯藏在怀里。
来的路上,叶初然犹如去上坟,每一步都步履沉重,回去的路,她脚步轻快,偶尔山间小路上跳起的一只蚱蜢,都让她心生雀跃,真是岁月静好。
日昳,两人到了村东头,快要到谢家院子的时候,旁边一扇门吱呀打开,一名身材窈窕相貌美艳的少妇走了出来,见到谢多福眼泛桃花,“多福哥,从县里回来了啊。”
谢多福嗯嗯几声,那少妇一双秀目又转到叶初然身上,“哎呦,这是谢家老二新娶得小媳妇吧?真够俊俏的。”她虽打听着叶娘,美目却含情脉脉看着谢多福,谢多福并未接腔,又嗯嗯几句就步履匆忙的离去。
叶初然走了几步悄然回首,那少妇依然倚在门前望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这少妇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张氏快生养了,谢多福应该不会在外偷吃作死吧。
两人到了院里,听到老大和二媳妇回来,谢老太第一时间赶到院里,“多福,多寿身体怎么样?学业怎么样?可辛苦老二了。”
如叶初然所料,一向沉默寡言的谢多福只含含糊糊说了二弟不小心被油灯烫到,已经去看了大夫云云。
世人常说,皇帝爱长子,民间爱幺儿,这谢家公婆对长子和幺儿都不爱,偏偏最爱中间老二,听到二儿子受伤,老太太心疼的直哆嗦,和老头子说了声,就带上银子喝着谢多福带她去县里探望,可怜谢多福刚走了几十公里山路回来,又要再走回去。
张氏有些心疼,“娘,多福刚刚回来,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话音未落,谢老太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多福,你看你娶的恶毒媳妇啊,心思狠毒,她巴不得老二出事情,可以霸占谢家家产啊。”
谢多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早把平日里对张氏的温柔抛到九霄云外,啪的一记耳光打在张氏脸上,“闭嘴,谢家事情不要你多话。”
叶初然见张氏捂着红肿的脸站在旁边,泪水汪汪不敢说话,心中有气,冷冷说道,“大伯你不要责怪大嫂,她也是为你好,你们想现在去就赶紧动身,一会太阳下山山里可能有狼,小心遇到尸骨无存,娘,别嚎了,说不定下巴又要脱臼。”
谢老太听到这里,不敢再哭,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叮嘱张氏照顾好谢老汉,然后和谢多福一起匆匆出门。
望着两人背影,叶初然撇撇嘴,谢家都是奇葩,原以为谢多福稍微好些,如今看来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呸了一声,去后院看望谢家唯一的正常人。
谢临安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紫藤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三弟,不自禁嘴角微翘心情大好,面上依旧冷如冰霜。
叶初然眉欢眼笑的走进来,一双杏眼笑成弯弯新月,看恶心了谢多寿那个人面兽心的渣男,来找空谷幽花少年举人洗洗眼睛,“三弟,我回来了,快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她从怀里拿出海棠糕和蜂蜜杏子蜜饯,献宝一样,递到谢临安手里,“尝尝看,还有些我一会去给大嫂和侄女们。”
谢临安怔了怔,心中一动,指尖不由微微颤抖,抬眸望着叶初然,“海棠糕?”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以前最喜欢吃海棠糕?
叶初然得意笑道,“没想到吧,我在县里偷偷买的,藏在怀里带回来,快点吃吧,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谢临安不太理解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见她笑容灿烂,不想多问惹她不快,垂下眸子,望着手里的海棠糕,眼睛酸楚发涩,他把小小的海棠糕掰成两半,一半放在叶初然手心,“一起吃吧。”
虽说谢临安依然冷着脸不言不语,不知为何,叶初然就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他倾诉一遍,哪怕那张清俊的脸冷如冰山上冰雪,当然有些坑蒙拐骗的内容一语带过。
谢临安小口咬着海棠糕,淡淡问道,“原来二哥受伤了,怎么不多留些时间照顾他?”
叶初然哼哼几声,瞄了眼那双黑黝黝的凤目,狡黠的摸摸鼻子,“哪里需要我照顾,他巴不得撵我回来,有人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
谢临安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头,“怎么,他又……有谁照顾?”
叶初然注意到谢临安的关注,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烧沸腾起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说起这个人啊,你那个二哥可是攀高枝了,县丞家的千金,才女佳人。”
谢临安眉眼一冷,将手中糕点放在桌上,“我有些乏了。”说完躺在枕头上,不再言语。
见他下了逐客令,叶初然也不好意思留下,讪讪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发誓,她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抹轻视和鄙夷,而这个眼神绝对不可能是针对自己。
离开后院,叶初然去了张氏的房间,将海棠糕分给张氏和三个孩子后,两人开始唠嗑,叶初然眼珠骨碌一转,装作不经意把遇到谢多寿和县丞千金的事情,掐头去尾后,漫不经心说了出来。
果然张氏脸上神色有些怪异,叶初然立刻话语一转,“听说三弟……”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过抛砖引玉罢了。
张氏脸上的神情更难看,“原来你也听说了这事啊。”
叶初然拉住她的衣袖,“我只是觉得好奇,大嫂你详细讲我听听啊。”张氏对她并无保留,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不过说起前尘往事的时候,她先用了一番话把残废前的谢临安大大夸奖一番,虽说言语朴实无华,但是在她口中,谢临安姿容之秀美、才华之无双,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就算是潘安宋玉子都嵇康诸位在世,也要跪下来叫爸爸。
原来谢临安中了举人后,去县学拜访恩师的时候,无意被县丞千金遇到,那时她才不过刚刚及笄,对这位少年举人一见倾心,缠闹着县丞要与谢家说亲,县丞经不起宝贝女儿的恳求,央着谢临安的恩师保媒,将女儿许配他为妻,谢家公婆向来趋炎附势,更是双手双脚赞同,于是这门婚事就定了下来。
可惜后来谢临安重病残废后,县丞千金眼见他成了废人,百般吵闹退了婚事,这件事情也沦为县里的笑柄,不过三年过去了,记得此事之人怕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