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自然不会说,老大夫是刻意当着众人的面给那麻脸男子难堪,眼下好笑的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么?姑娘你也要接骨么?”
“不不不,我不需要接骨。”林蔚赶忙将手缩了回来,略一思忖,将竹筐解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一柱野人参,“我身无分文,就拿这个当诊金行吗?”
常宁微微一愣,本来也没想着去收一个小丫头的诊金。见她将一直护在怀里的宝贝拿了出来,反倒是有几分诧异。
他将野人参接了过来,一眼便看出了年份。这野人参年份虽低,可好在根须完整,保存的也好。
怪不得这丫头方才一直护着,怕是想拿这个换点银子吧。
也罢,医馆虽不缺药材,可多几株野人参放着,总归是有点用的。
“这样吧,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就将这野人参卖给我。一株给你二十个铜板,你看如何?”
“二十个铜板?”林蔚震惊的捂住嘴巴。
常宁蹙眉,偏脸瞧了林蔚一眼,“嫌少?”
“不少不少,一点都不少!”
林蔚生怕常宁反悔,赶忙摆了摆手,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眼睛也亮了起来,“常大夫,你这是有多少收多少吗?”
常宁点头,将药箱合上。再一抬眼,就见林蔚两手捧着五株野人参,眼巴巴的盯着他瞧。
“嗯。”
常宁起身走至柜前,轻车熟路的拉开一扇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吊钱,又折身回来,轻轻地放在林蔚面前。
林蔚激动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赶忙将野人参放在一旁。两手往衣裳上擦了擦,两眼放光的捧着铜板。再抬眼望向常宁时,就像是一头饿狼,在看着一只肥硕的小羊羔。
也许是林蔚的目光过于火辣,常宁略微蹙眉,天生不喜这种见钱眼开的姑娘。可也很快就舒展开来,似乎觉得林蔚如此情有可原。
身子这般单薄,想来也吃了不少的苦。年纪小小的出门谋生路,着实不太容易。况且……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何必要强求每一个人都至善至美?
林蔚将沉甸甸的一吊钱,仔仔细细的揣在怀里藏好,心里美滋滋的。话还未出口,脸上已经笑开了。
“常大夫,以后我再挖到野人参,都可以拿过来卖给你吗?”
常宁轻轻颌首,算是应承下来。略一思忖,留下一句“稍等”,便抬腿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两大包药,连同一包糕点放在林蔚面前。
“这是?”
“给你的。”常宁解释道:“方才替你包扎伤口时,顺便探了探脉。你脉相虚弱无力,想来内火燥热,先回去喝两贴药。”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不收你的钱,放心吧!”
林蔚自然不会傻到,觉得常大夫这是对她与众不同。早先外头的那些人都说了,常大夫这是“医者父母心”。既然常宁是“医者父母”,那她就是“病人子女”咯。
“谢谢爹……呸,谢谢大夫。”
林蔚险些说漏嘴,赶忙指了指那包糕点,羞赧道:“这个……不太好吧?多不好意思呀?”
话是这么说,常宁眼看着林蔚将药材跟糕点一股脑的装进了竹筐里。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面庞也柔美了几分,透着几分机灵劲。
“哦,是嘛。”
常宁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淡淡笑道。
第10章 第一桶金
林蔚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姑娘,遂将半竹筐的荠菜给常宁留下了。虽然,常小大夫说,要这个没有用。
回程的路上,驴车轻了不少。林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钱,花了二十个铜板裁了一身新衣裳,又拐到卖猪肉的小摊子上割了半斤猪肉。
天知道二狗哥给的那块肉饼有多香,卖肉的小摊主操起大刀,手起刀落,一刀切了半斤猪肉下来。林蔚目光在肉摊上逡巡一遭,见案板底下有个脏兮兮的木桶,里头横着几根猪骨头。
“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小摊主瞥了一眼,将猪肉用荷叶包起来递给林蔚,道:“这是大骨头,上头没有肉的。怎么着,你想要啊?”
林蔚点了点头,小摊主见她可怜,随意抽出两根递了过去,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不收你钱了,白送你两根。”
“谢谢老板。”林蔚嘴甜的道了声谢,将猪肉跟大骨头一股脑的塞进了竹筐里,这才美滋滋的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坐车的人少,二狗哥老早就驾着驴车在街道口等着了,一见林蔚的面,赶忙对她招了招手。
“就等你哩!”
“二狗哥来镇上都买什么了啊?”林蔚将竹筐先放在车板上,这才踮着脚坐了上去。
“俺娘说要给俺相个媳妇儿,让俺出来扯两块花布。家里没有油了,再沽点油,买点米面回去。”
林蔚果见车板上放着一小袋米和半口袋面,听他说要讨媳妇儿了,遂笑道:“那恭喜你呀,相的是谁家的姑娘呀?”
二狗哥正在赶车,闻言,挠了挠头,面露羞赧道:“就……就村长家的闺女,叫小花,你认得的。”
顿了顿,他飞快地望了一眼林蔚,黝黑的面庞染上几分红晕,嘿嘿笑道:“可俺瞧她,生得没有你好看。”
林蔚微微一愣,生怕二狗哥再误会什么,赶忙吓唬他道:“我哪里生得漂亮了。我后娘可会看相了,说我天生长得就像丧门星呢!”
二狗哥一听,怒了,狠狠一抽驴屁股,气冲冲道:“哪能这么说哩!俺就觉得你生得好看!林蔚你不要害怕,你后娘不喜欢你,俺喜欢!”
“别别别,我年纪还小着呢,亲事得再过几年才说。”
二狗哥哪里管得了这个,立马跳下车来,按着林蔚的肩膀,大声问道:“俺娘说了,一个姑娘要是说出拒绝的话,那肯定就是在外头有人哩!林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蔚微微一愣,这个二狗哥哪里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转圈,说什么信什么,做事说话都是一根筋。
今个要是不说出个人来,保不齐二狗哥往后还来纠缠。可莲花村就这么大,一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说谁呢?
有了!
林蔚福至心灵一般,将二狗哥的手臂推开,佯装娇羞的捋着一缕头发,道:“是啊,我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还是跟村长家的闺女好吧,咱们没那缘分。”
“是谁?”
“就是仁合堂新来的那个常小大夫,我倾心他很久了呢!”
二狗哥怒道:“那怎么行哩!俺娘说了,男人就要吃苦耐劳!常小大夫就是个绣花枕头,你喜欢他哪里哩!”
林蔚眨了眨眼睛,略一思忖,笑道:“他哪里,我都喜欢哩!人长得俊,说话也好听,还是个大夫呢!”
话音才落,就见二狗哥满脸震惊的指了指她身后,巴巴道:“就他?”
“啊?”
林蔚回转过身来,恰好同常宁灼灼的目光对视上了。
她只想说,陌上人如玉,目光真如炬。
现在反口,常小大夫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女子特别轻浮随便?
“你东西落在医馆了。”常宁并未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从袖中掏出一块素白色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大夫。”
林蔚赶忙双手接了过来,一眼都不敢再看常宁,脑袋几乎垂到胸口去。
要死不死,二狗哥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气势汹汹的走到常宁面前,道:“俺认得你,上回小花吃撑了胃胀气,就是你给医好的。镇上的人都要给你说亲,你怎么都不要哩?”
林蔚伸手扶额,一脸的惨不忍睹。
二狗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你怎么单单看上她哩?”
林蔚连看常宁一眼的勇气都没了,将自己藏在竹筐后面,连连摆手道:“走吧,走吧,二狗哥。咱们赶紧回去吧!等下天晚了,你娘又该骂人了!”
“那不行!俺娘可说了,不能以脸取人!”
林蔚愁容满面的提醒他:“那是以貌取人!”
二狗哥挠了挠头,嚷嚷道:“反正……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不常来清河镇,你不知道!这个常小大夫生得俊,整个镇的姑娘都喜欢他哩。你家这么穷,常小大夫肯定看不上你!”
“……”林蔚叹气道:“二狗哥,你能不损我了吗?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还不成吗?算我求你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常宁便道:“先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哥举手抢先道:“她叫林蔚!林就是树林的林,蔚……蔚是……”
他有些犯难,突然一拍脑门,激动不已道:“就是未婚妻的那个未!”
林蔚听到这话,险些一头从驴车上摔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笑道:“不是,蔚是蔚蓝的那个蔚。”
“嗯,我记住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常宁一看就是那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男人,这种时候仍然是面不改色。
当然,可以从一个方面来看,常宁半点也不在意林蔚往他身上“抹黑”。
大抵是,清河镇的百姓们太热情,一天能给常小大夫说上七、八个媒,他对这种事情也是见怪不怪。但还从未见过有那个姑娘能像林蔚这样,青天白日说假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