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自然而然的认为,宋长宁这是又来给宋凌川当说客了。遂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重生一次,为的就是余生欢喜,若是活着不能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跟死了有何分别。
且不说宋凌川是何品性,就是他要娶林蔚的动机就是不纯良的。只要是能让宋长宁不高兴,就是让宋凌川迎娶青楼的妓姐儿,想必宋凌川也会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当场娶了。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感情。如何能成为兄弟二人争斗的赌品。
宋长宁敛眸,见林蔚眼眶红红的,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初见她时,她就是眼前这么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瘦瘦的小小的,一张脸还没有手掌大,唯独一双眼睛干净得如同天边的半轮弦月。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子,相反,年少轻狂之时,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红粉佳人,见过得太多了。可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像林蔚这般干净的一尘不染。
正因为心里藏着万般难言之隐,才不能轻易表明心意。可如今眼看着凌川把主意都打到了林蔚身上,宋长宁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了。
大约这就是喜欢罢,容不得旁人觊觎心上人一分一毫,就连主意都不准动一下。即使是凌川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除了他,谁也不许喜欢林蔚。
“我也觉得不能让你嫁给凌川。”
宋长宁抬步走近林蔚身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垂首正好能一眼瞧清她所有的表情,“林蔚,你嫁给我罢。”
此话一出,林蔚眼睛一睁,近乎是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她两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宋长宁的脸,生怕遗漏掉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宋长宁神色认真,半点都不似说笑。他面容清俊,五官端正,生就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即使是说着这种关乎自己人生大事的话,也只是微微红了耳朵。
“叔,你,你是不是在同我开玩笑?”
林蔚试探着问了一句,刚问出口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宋长宁又不是宋凌川,好好的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如若不然,那宋长宁便是认真的?
“我……”
林蔚惊讶的捂住嘴巴,须臾,才缓过来气,巴巴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够勉强的。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情。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赖在宋家不走。至于小叔,我不去招惹他便是。”
可她忘记了,宋凌川不是那种,不去招惹就能相安无事的人。相反,只要是被宋凌川看上的人,就没有谁能躲得过去。而宋长宁对宋凌川虽不说是百依百顺,可也算是颇为骄纵了。
要不然就以宋凌川素日里的所作所为,换了旁人家,早就不知道打断他多少次腿了。哪里容得了他还在外头胡作非为。
宋长宁道:“不提凌川,跟他不相干。林蔚,你若是愿意,今后可以一直留在宋家。我会尽我所能爱护你保护你。你,愿意么?”
第43章 难言之隐
说不愿意那肯定都是假的,早在清河镇时,林蔚便芳心暗许了,如今宋长宁向她剖白真心,哪里能再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可若宋长宁对她也不是真心的呢?时至今日,林蔚还是对宋长宁的过去一概不知,若是他曾经真如宋凌川口中说得那般不堪,又该如何是好。
宋长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些难言之隐便没有什么好向林蔚隐瞒的了。可此事说来话长,若是真相大白,恐怕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宋凌川了。
如此,宋长宁敛容,微微叹了口气:“你不信我,也是应当的。外界传言我是那通州最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之辈,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你年纪还小,兴许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大约再过几年,你便懂了。”
男女之情,林蔚自然没有什么经验,可爱一个人的心是骗不了人的。人生在世,谁还没点行差踏错,若要一棍子打死,那普天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此污名缠身。宋长宁兴许真有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但那又如何,林蔚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过去,而是他的现在和将来。
“世叔,我信你,永远信你。”
林蔚抬脸,双眸亮晶晶的,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满脸认真道:“一个人的过去代表不了这个人的未来,我虽然不知道世叔曾经有着怎么样的过去。但我觉得那些定然是情非得已,若是可以,你的喜悦我想分享,你的痛苦我也愿意分担。”
从未有哪个姑娘对他说过这种话,信他,永远信他。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宋凌川都不肯信他,可林蔚却能毫不犹豫的站在他的身边。
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宋长宁长臂一伸,将林蔚圈在怀里,紧紧地,不留一丝余力的。这些年,他也很累了,无论是面对外界的冷眼,还是宋凌川没日没夜的指责刁难,全都受够了。
林蔚转了转脑袋,左耳贴在宋长宁的胸口上,听他一声比一声高的心跳声,抿了抿唇,到底是问了出来:“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长宁身形微微一僵,那些想忘却不能忘的事情,如同洪水一般又涌了上来。就像是一柄利刃,没日没夜的在他心窝上反反复复的戳着,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永无止境,绝不停歇。
今夜注定无眠,有些事情就像是伤口,如果不清洗干净,那就永远没有结痂的那一天。宋长宁倦怠了,坐至榻边,单手扶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如此林蔚也不逼迫,依在他身侧坐下,温声细语道:“叔,有些事情闷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痛苦,你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
“你真的要听?”
林蔚点头:“真的要听。”
宋长宁脸上露出一抹惆怅的神色,摇了摇头轻叹。许久才道:“从前我读书很不用心,很是喜欢侍弄花草,把玩乐器。那时我爹逼得也紧,一来二去我便生了两分逆骨。我爹不让我做什么,我便偏偏要做什么。”
林蔚从善如流道:“后来呢?”
“后来?”宋长宁轻轻笑了一声,可眸子里却半分笑意也没有,“后来我爹让我参加科考,我志不在此,原也不想踏入仕途,学着搅弄风云。可耐不住我爹百般游说,便只说要试一试。那时凌川尚且年幼,他自打出生起就带了毛病,动辄就要发病。发病之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痛苦不堪。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便觉得无论如何也得治好他这个毛病。”
林蔚道:“所以你就跑去学医了?”
宋长宁点头,想起往事脸上总是不经意的带起几分感伤,“我爹知道后大动肝火,本来身子骨就不甚好,自那以后越发不好了。我起初真的不知情,我爹勒令不准我回府,我便真的不回去了。”
话到这里,林蔚想起许文风说过宋长宁医死过人的事,有心想问一问,可又怕戳痛了宋长宁的伤疤,一时颇为犹豫不决。
哪知宋长宁一眼就瞧出了林蔚的想法,遂接着道:“我的确是医死过人,我认。”
林蔚大为震惊,却听宋长宁道:“说了你可能都不信,那年我学医归来,恰好在通州遇见一位难民。这难民当时发了病,正好同凌川是一个症状。我学医两载,苦读医书,为的就是治好凌川的病。当时见那难民发病的厉害,也来不及多想,就将人带回府中医治。”
“那,后来怎么就把人给医死了?”
林蔚还是不敢置信,宋长宁的医术分明这么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把人给医死了。
果不其然,宋长宁对当年之事作出了解释,“我当时没能找到彻底根治这种病的法子,只能尽力压制。可我没能想到,那难民长时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身子已经如同风中残烛。我没能将人救回来,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一传十十传百,便传言我医死了人。”
也许是说到了痛处,宋长宁脸上流露出莫名的哀伤,即使不用深想,也该知道他当年经历过怎么样的千夫所指。说到底,宋长宁如果不是为了救人,那也就不会医死人,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我爹对我失望极了,不仅将我痛打了一顿,还将我关了起来。”宋长宁说起这话事,语气很平静,似乎那些痛苦都早已经淡忘,如今回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再后来,那位难民的家人找了过来。我爹为了保我,让人给了那女子一笔银子打发她走。岂料,那女子认定了是我医死了她的相公,说什么我若是不迎娶她入府,就要拉我去见官。我爹没了法子,只得让我娶了那女子,对外只说是我养的外室。”
林蔚抿唇,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难怪宋凌川总说宋长宁从前混账,这若是按民间流传的版本来说,宋长宁可不就是医死了人,还养了外室。虽说高门大户的公子未成婚时就养了外室,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可若是不这样做,难不成还真要让那女子入了宋府的大门?
如此说来,宋长宁应该同那女子没有半分肌肤之亲,否则林蔚来通州这么久了,早该见到了那女子才是。
宋长宁双手掩面,捧着满脸绝望:“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轨迹,我养外室的消息一传出去,名声便更加不好听了。凌川自那时起就不肯同我再亲近。后来我爹因病去世,外界又传言是我不孝,气死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