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宁听到许家长房时,眉心就已然皱了起来。早先便说,许家之所以敢在通州如此猖狂,那是因为在京城有背景。准确来说,现在通州的许家只是旁支别系,真正的嫡系早些年都搬去了京城。
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许家的嫡系长房在此,有人助长声势,依着许文风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怎能善罢甘休,轻易放了林惜。
如此一来,宋长宁这就是非去许家不可了,他虽无意于许家起争执,可怎能让林家的姐弟几个在宋家的眼皮子底下受这等委屈。遂提袍大步跨出了门槛,林蔚担心林惜会受委屈,赶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宋长宁身后。
林蔚心急如焚,生怕那个许文风对林惜再做出什么坏事来,遂同宋长宁坐着马车紧赶慢赶的往许府去。一路上手里里捏着把冷汗,宋长宁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总之安抚的确有效果,林蔚紧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轻抿着唇角,悄悄望了宋长宁一眼。
马车方一停下,林蔚就率先跳下了马车,宋长宁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冒出来,喊了一声“小心”。许府的下人见有人要硬闯,立马过来拦人。宋长宁随后一步,招来一直在许家看守的家丁,同许家的下人形成对峙的局面。
趁着空档,林蔚赶忙往府里头跑,谁料迎面就遇见了许文风。
“我妹妹呢?你把我妹妹弄哪里去了?快说!”
林蔚上前一步,一把攥紧许文风的衣袖,厉声质问。
许文风低下头斜睨了林蔚一眼,神色颇为莫测高深,道:“我说林姑娘,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咱们先进去喝杯茶再说。”
“呸!谁要跟你喝茶,像你这种地痞无赖,我跟你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快把妹妹还给我!”
林蔚哪里肯同许文风有什么牵扯,今日势必要将林惜好生的带回去,因此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也就谈不上客气了。
许文风自幼娇生惯养,在通州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也没被个小丫头拽着衣袖痛骂过。何况这里还是许家,让他许大公子的面子往哪儿搁。遂一把将衣袖震开。
林蔚人又娇小,被这一股子力道冲了一下,人没站稳,整个身形就要往后倾去。许文风似乎也没料到居然会把人推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却见身后恰好立着道月牙白的影子,宋长宁往前跨了一大步,伸臂一揽,将林蔚拥在了怀中,待她站稳后这才松开了手。顺势将人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你别冲动,凡事要讲道理。”宋长宁如是道。
林蔚一听,刚要开口反驳,谁料宋长宁抬腿上前一步,他会武功,自然比许文风之流生得高大。只伸手一掐许文风的衣领,就将人整个拽至了身前。
“许文风,明人不说暗话,从前你如何耍手段害我弟弟凌川,我姑且不同你算。可今日你胆敢藏我世家侄女儿,我必不能放过你。”
许文风挣扎几下没挣开,反而觉得脖颈处像是被钢筋铁骨桎梏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到嘴的狠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好狠声道:“你想怎么样?宋长宁,我可告诉你,这里可是许家,不是你们宋家。我不管你从前在通州如何只手遮天,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弄死你全家……啊!”
宋长宁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许文风的膝弯。许文风哪里吃过这种亏,当下单膝砸地惨叫连连。
林蔚捂住嘴巴,愣愣地看着宋长宁。方才明明是他说凡事要讲道理的,结果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还是他。
“现在能说了罢。”
许文风嚎道:“能能能,你快放手,我胳膊要断了!”
宋长宁丝毫不为所动,将人提溜起来往前推了几步,呵斥道:“我没空同你玩小把戏,赶紧带路。林惜今日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那咱们就新帐旧账一道儿算!”
林蔚赶忙跟了上前,穿过一道院门,远远就见一道瘦小的影子窜了过来。
“姐姐!”
林惜一头扎进了林蔚怀里,两手环住她的腰肢,又蹦又跳,“姐姐,你总算来接我了!弟弟们都没事吧?”
林蔚将林惜拉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遭,再确定她真的毫发无损之后,才大松口气。伸手一戳林惜的脑门,佯装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不知道家里人担心你吗?下回你再夜不归宿,以后也别回来了,我不养你了!”
林惜委委屈屈的揉着眼眶,噘嘴道:“那也不能怪我,我想救姐姐,就跑去找世叔。谁知道从半路窜出来一辆马车……”
“……你被马车撞了?”
“嗯!”
林蔚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赶忙又将林惜扯近身前,心疼的无以复加。这个许家坏透了,想要强娶她便罢了,居然还驾马车撞了林惜。
幸亏林惜福大命大,要不然还不得被撞出个好歹来。
林蔚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生气,便大骂道:“什么通州大户人家,我看就是个土财主,专门欺压我们小老百姓!看我不报官,告你们强抢民女!”
她又微弯着腰,两手按着林惜的肩膀,问道:“林惜,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谁撞了你。”
许文风一听,嗤笑一声:“不管是谁撞的,反正你惹不起就对了,哎呦!”
宋长宁手底下使了两分力道,垂眸冷眼瞥了许文风一眼,道:“惹不惹得起都已经惹了,许大公子有什么话还是到衙门里说罢。”
许文风原以为宋长宁只是嘴上说说,毕竟通州谁人不知许家的大名,别说是平民百姓了,就是县令大人也得给许家两分薄面。宋家虽也是大户人家不假,可当家老爷夫人都死光了,也没什么背景,真论起来还是许家要稍胜一筹。
正因如此,许文风瞧着宋长宁的架势,真有拉他见官府的意思,当即就心里发怵了。毕竟日后许文风也想往官途上走,要是坏了名声可就糟糕了。
“别别别,有事好商量,宋兄,宋兄!”
许文风开始腆着脸同宋长宁套近乎,“你看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嘛。我同令弟关系极好,四舍五入我也得管你叫声哥。那个什么,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要怪也只能怪林姑娘生得标志!”
林蔚怒道:“你下流!”
许文风恼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宋凌川跟我称兄道弟,按辈分来算,你还得喊我一声表叔。你再这样,看我不抽你!”
“许大公子名声在外,宋家就不高攀了,只是到底是谁人驾车撞了林惜,还请许大公子如实告知,我也好一并报官。”宋长宁将手松开,许文风脚下一趔趄,一头扑在地上。
闻言,许文风便道:“报什么官?人又不是我撞的,你有本事你找撞人的人去,你找我大伯父去!”
第41章 两情相悦
“你大伯父是谁?”
林蔚将林惜往怀里拉了拉,侧着头问。
话音未落,身后随即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是我。”
在场的众人循着声音纷纷望了过去,却见青黛小道上正行来一阵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碧蓝色的锦缎长袍,身长玉立,模样也生得清俊,身后还簇拥着好些下人。
许文风一见这男子面,脸上登时容光焕发,探着脑袋高呼:“大伯父救我!”
被许文风称为大伯父的男子,并不应声,只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下人走上前去将许文风扶了起来。
许文风捂着后腰,一瘸一拐的走了上前,凑近中年男子跟前,委委屈屈的告状:“大伯父,就这个人,你好好认认他的脸,回头他要是敢入京参加科考,直接让人把他打出去!”
“浑说什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往外讲?”
中年男子倒是不十分护短,轻斥了许文风一句,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宋长宁,微微蹙眉,问道:“你是?”
许文风赶忙插嘴道:“大伯父,他就是通州大名鼎鼎的宋长宁啊,就是那个宁死也不科考,非要跑去学医,还医死过人的宋长宁啊!”
他又瞅了林蔚一眼,故意提高声音道:“对了,他还未娶妻就养过外室,在通州名声可大了。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就没有谁愿意嫁给他的,也就是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才会眼巴巴的贴上去。谁知道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宋长宁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许文风唬得往后一缩,连忙唤人挡着。毕竟是在许家,又是当着许家长辈的面,轻易不好动手。可若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林蔚被人随意侮辱,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许公子这般能说会道,真是好教养。林蔚是我的世家侄女,最是清白,岂是你可以随便折辱的。况且若按当朝律例,强抢民女乃是大罪,任凭你许家在通州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能无视国法!”
许文风恼了,便道:“宋长宁,你好大的胆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许家是什么来历!我大伯父乃当今翰林院大学士许砚,官居正二品,哪里是你这种没落世家出来的子弟可以高攀得起的!你不是要浪子回头去考科举么?我可告诉你了,我大伯父就是主考官,他随便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