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林秀才从外面回来了,满脸疲倦之色。一脚才踏进院门,就见一道黑影窜了过来,拽着他的袖子往背后一躲,说什么也不出来。
“林蔚,这是怎么了?天都黑了,你往外跑什么的?”
“爹!后娘又要打人了!”
林蔚回道,探着半边脑袋出去,可怜兮兮道:“爹爹救我!”
话音未落,就见王氏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见林秀才的面,怒道:“我可跟你说,今个不管是谁护着都不行!林蔚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再不好好管教管教,那还得了!”
林秀才道:“这又怎么了?一家人天天吵个没完。林蔚年纪还小,你总打她做什么?你现在还怀着身子,不能动气,来来,我扶你进屋里。”
“她还小?我看她鬼机灵着呢!”王氏将林秀才手打开,手指着林蔚怒气冲冲道:“你猜猜她都干了什么,竟然挑唆惜儿过来偷我的银镯子!瞧瞧,你生得什么好女儿!”
林秀才一听,眉头一皱,回身望了林蔚一眼。
林蔚便道:“我没有挑唆妹妹,我只是跟她说,我昨晚做梦梦见我娘了,很想摸摸我娘的遗物。爹要是不信,你去问问妹妹,看她怎么说。”
林秀才拉过林惜一问,果真如此。
林蔚又道:“且不说这事是不是我挑唆的,这副银镯子本来就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凭什么让我拱手让人?”
王氏一听,骂道:“你还有理了,拿你一副银镯子怎么了。你吃谁的,喝谁的,这些年要不是我操持着这个家,你早就喝西北风去了,还有脸在这分东西!”
“我吃的喝的,都是我亲爹挣的!你自从嫁给我爹之后,可有挣过一个铜板?你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久,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小妾而已,凭什么在我家耀武扬威的!”
“你!你!”王氏气得脸色铁青,捂住腹部开始大声呼痛。
林蔚一看便知她是装的,可关键是林秀才信了啊,当即就将人扶回床上,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擦汗抹脸的,生怕王氏腹中的宝贝疙瘩再出什么事了。
可林蔚现在自己能挣银子了,在家也有了说话的地位。林秀才自然不好说她什么,只得做主将银镯子还给林蔚。又把王氏气得直捂住肚子喊疼。
林蔚也不甚在意,心满意足的将银镯子要了回来,连同那条手帕一同收了起来。
答应过林惜要给她做红烧肉,自然得要做到。二狗哥自从摔折了腿后,三个月都不能再驾车去镇上,索性就把驴车租给了别人,多少也能挣几个铜板。
林蔚一大早的就起身要去镇上买肉,人才踏出门槛,就见林惜坐在门槛处,两眼亮晶晶。一问才知,居然也要跟着去买肉。
这小丫头现在可精了,跟着林蔚去镇上买肉,可不得顺便买点别的什么吃的玩的。好在林晨年纪小,王氏又把他当命根子似的看着,反倒是没跟着,林蔚稍微松了口气,毕竟让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上镇上买肉,着实有些艰辛。
一到镇上,林惜就跟才从笼子里放出来似的,一蹦多高,林蔚牵都牵不住。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要。
从前林惜很少来镇上,这回跟着林蔚来,算是见着了世面,直拽着林蔚的衣袖撒娇卖痴。林蔚初时不吃她这一套,跟牵条小狗似的,把人往肉铺子跟前拉。
“老板,要一块五花肉,要肥一些的。”
“好嘞!”
卖肉的小摊主抄起一把大刀,“嚯嚯”两声磨了磨刀,对准半扇猪手起刀落,割了一块半肥半瘦的五花肉下来。
“小姑娘,怎么又是你呀?今个还要买大骨头吗?”
林蔚在这买了好几回猪肉了,这卖肉的摊主都认得她了。见边上还站着一个半大的小女娃娃,便逗弄道:“哎呦,这女娃娃生得真漂亮啊,来来,你瞅瞅这是什么?”
说着,小摊主指了指案板上摆着的两条血淋淋的东西。
“哇!姐姐!”
林惜哪里见过这种血淋淋的东西,当即就被吓哭了,直往林蔚身后躲,一边躲一边哭道:“姐姐,我怕!”
隔壁卖蔬菜的老妇人听见这边闹了动静,探过脑袋瞅了两眼,单手掐腰,指着卖肉的摊主道:“死杀猪的,要死啊,吓唬别人家的女娃娃!”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哭什么?”
林蔚半蹲下来,将五花肉装在背篓里,这才按着林惜的肩膀,无奈道:“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我原先记得别人家杀鸡,你还跑去看呢!”
“我就是害怕!”
林惜攥着拳头直抹眼泪,她生得粉雕玉琢很是清秀可爱,这么一哭,眼眶鼻尖都红成一片,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第20章 见见姐夫
卖菜的妇人把卖肉的摊主捶了一顿,这才从自己摊上拿了根黄瓜递过去哄孩子。
“好孩子,快别哭了,那是猪舌头哩,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林惜哭得更大声了,两手乱甩,直跺脚吵着闹着要回家。
“瞅瞅,你这还不如我哩,这小女娃子胆子怎么这么小!要是我家二丫,自己都能操起菜刀剁肉。”
卖肉的摊主拿起块脏兮兮的抹布擦手,向人炫耀自家闺女过人的胆识。
哪知林惜突然跟发了疯似的,一把将林蔚推开,转头就跑。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过路的车马又多。林惜一个半大的奶娃娃要是被磕着碰着了,回家王氏还不得拿刀跟林蔚干。
“林惜!你别跑啊,林惜!”
林蔚赶忙背起背篓去追,正巧迎面过来一辆马车,横在了街道口,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来二去的,林惜瘦小的身影往人群里一钻,彻底没了踪影。
林蔚找了一大圈,连半个人影儿都没找着。这青天白日的,真要是把林惜弄丢了,王氏指不定要说林蔚这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林蔚纵是再痛恨王氏,可从来没把她两个孩子怎么样。再说林惜生了场大病之后,以前的事通通忘干净了,连胆子都变小了,成天跟在林蔚后面喊姐姐。就是铁打的心,也不能对一个半大的孩子下毒手。
林蔚这是越想心里越慌,这镇上外来的商旅又多,一个搞不好,再把林惜给拐跑了。什么青楼楚馆,勾栏瓦舍的,像林惜这种小女娃娃,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了。
“林惜,林惜,你在哪儿!快出来,林惜!”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拥挤,林蔚也顾不得旁的,一遍遍的唤着林惜的名字,遇见身材相像的,离得老远就跑过去。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忽上忽下的,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真要是把林惜给弄丢了,那回家要怎么交差才好。
林蔚又急又慌,眼眶硬生生的憋红了,无论是小巷子还是拐角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放过,势必要将林惜找到。可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不一会儿便要下雨了,可还是连林惜半点影子都没找到。
她这才真正怕了起来,抱膝蹲在街头无声哭了起来。忽听一声“姐姐”。
林蔚应声抬起头来,远远就看见街道的另一头,常宁抱着一个半大的小女娃子缓步走来。
这小女娃子除了林惜,还能有谁。
“你乱跑什么!不知道大人会担心吗?”
林蔚惊慌之后,便是大怒,蹭蹭走上前去,要拧林惜的耳朵。哪知常宁稍稍一侧身,就把林惜护在了身后。
“林蔚,别动手打孩子。”
常宁将林惜放了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抬起脸来同林蔚道:“我方才出门看诊,正好遇见了她。听她说要找姐姐,一问之下才知她是你妹妹。”
“我可没有这样喜欢乱跑的妹妹!”
林蔚余怒未消,可碍于常宁护着,总不能当着他面打孩子,只好伸手一指林惜,吓唬她道:“你就尽管乱跑吧,就该让人把你卖到黑山里头挖煤,让你睡在山洞里,跟黑瞎子住在一起!”
林惜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女娃子,经不住吓唬,“哇”得一声就大哭起来,抱着常宁的大腿,死活不肯松手。小脸哭得通红,嘴里还嚷嚷着不要去黑山挖煤。
常宁略责怪的看了林蔚一眼,这才垂眸摸了摸林惜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声细语的哄她:“好了,不要哭了,姐姐都是骗你的。”
“我不要去黑山上挖煤,我不要!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林惜跟牛股糖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常宁身上拱。林蔚面庞微红,伸手要将人拉过来,哪知林惜哭得更加大声了,死死抱着常宁的大腿,任凭林蔚磨破了嘴皮子,就是不肯松手。
“好啊,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
林蔚气得哭笑不得,正巧天边“轰隆”一声,大雨骤然倾泻而下。
无法,三人只好去最近的酒楼里避雨。若按寻常时候像林蔚这种穷人,哪里能敢挨这种地方,且不说跑堂的会甩脸色,就连林蔚自个也没有底气往这里挨。
像这种地方,随便吃个饭都得花一两银子,林蔚挣点银子不容易,忙活两个多月,才攒下二两银子,就打算今年多贮点粮食过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