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女生右臂的骨头断裂开来,只剩皮肉连接上下,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它和楼梯扶手间,空出一个可让一人通行的空隙。
槐岳瞄准时机,侧身从中穿过,马上就要转身继续往下逃去。
可身后突然“扑哧”一声,像是尖刀刺进了皮肉。但槐岳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余光一瞥,只见女生已经甩过左臂,手中的手术刀恰好插在挂在她肩上的断臂上。
心里一阵后怕,但没有任何停顿,槐岳继续往下奔去。
阶梯之下,同样一个身着白大褂、脖间一道血痕的丧尸站在五楼楼梯口,正面带笑意地望向她。
与胡茬丧尸玩味的笑容不同,五楼的丧尸似乎相当兴奋,嘴角几乎咧到耳后,露出染红的牙齿。它的衣前襟上有一片鲜红未干的血渍,应该是刚刚进食过。
但槐岳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析与好奇,她只知道来一个打一个,谁也不能阻挡她逃离这里的步伐。
“哐!”又是一棒。
白大褂直接被撂倒,手术刀从它手中飞出,划过槐岳的腰侧。外套又被割出一道口子,好在没有伤到皮肉。
然后一个又一个,每个楼梯拐角处,都站着一个白大褂、脖间一道血痕的丧尸,堵住她逃生的路。
槐岳挥舞着木棍,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一路向下,很快就到了三楼。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许多,她已经气喘吁吁,身后的丧尸一个都没有追来,这让她有些疑惑,也让她有些庆幸。
眼前一个戴眼镜的丧尸同样面带笑意,看见槐岳下来却没有任何动作。
“哐!”又是一棒,力道小了很多,槐岳的双臂已经酸痛得颤抖,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尽的最大力道了。
这棒子一下去,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但眼镜丧尸并没有为难她,反而还十分配合地身子一歪,跌倒在地。那拙劣的演技,配上它脸上不变的笑意,就像是在跟她邀功:看,我是多么配合你的表演呀。
脑中警铃大作,不详的预感从心底蒸腾而起。
脚下来不及刹住,也不可能在此刻刹住。槐岳转弯冲下去,只一眼就几乎要被吓掉了魂。
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六个丧尸交错站成两排,嘴角扬起同样的弧度,笑着看向她,似乎等待已久。
这才是真要堵住她逃生的路!
刚刚那些,不是堵路,而是引路!
一瞬间意识到这点,槐岳脚下打软,一个踩空,摔倒在地。
棍子滚到一边,碰到某个丧尸的脚尖才停住。
她趴在地上,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抡木棍的那只胳膊已经不敢重负,即使不用力,肌肉也在不停打颤。
面前丧尸黑压压的影子笼罩住她,诡异的压迫感倾面而来。恐惧从心底蒸腾而起,慢慢抽干她的力气。
她又试了几次,才用另一只手抓住木棍,努力把自己撑了起来。
身后似乎有人影晃动,她转过头。刚才她在楼上经过的丧尸都已经走了下来,中间有几个她没见过,或许刚才是待在其他什么地方等她。
前前后后,加起来接近二十个丧尸,统一的白大褂,脸上挂着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白鼠。
槐岳看见站在最后的胡茬丧尸,冰冷的触感仿佛还贴在后背,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难道……它们有智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槐岳此时却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铁门丧尸、宿管阿姨、断臂和女孩儿,都会追着活人咬。所有的电影和游戏里,丧尸也是只有咬人这一项本能的行尸走肉,绝不可能看见活人却故意放她走。而它们,却这般冷静、整齐有序,脸上还带着笑意……
槐岳之前以为她是在性情残暴的行尸走肉口中逃生,却没想到现实跟电影游戏里的内容必然存在差距。
她是个没了体育课之后就没有好好运动过的普通人,能跟丧尸搏到现在,凭的只有运气和身为高等生物的智慧。
可现在,这群缺胳膊少腿之后依然能动的“行尸走肉”,很可能同样拥有智慧,那她还有什么优势和胜算?
求生的可能几乎被掐灭了火苗,心越来越沉。槐岳不知不觉顺着木棍滑了下去,蹲在了地上,腿已经软到没有知觉。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末世逃生,才逃了半天就结束了。
两边的丧尸慢慢围过来,覆盖在她头顶的阴影越来越重。
二楼走廊尽头,一个个头不高的人影,踩着高跟鞋,缓缓走来。
“哒……哒……哒……”
阴暗和阳光交替的走廊上,它的脸时而隐没在暗处,时而又被过于炽烈的阳光照得通亮,直到它走到最近的教室门口,槐岳才看清它的模样。
“夏……夏老师?!”槐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这个个头不高、踩着小高跟,头发花白却烫着时髦卷发的小老太,就是她以前选的那门医学院选修课的老师,也是S大医学院的教授,夏老师。
周围的丧尸都收敛了些笑意,变得恭恭敬敬。
毫无疑问,它们受同样变成丧尸的夏老师指挥。
夏老师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得几乎露出骨头的血痕,眼镜略微歪斜的挂在鼻梁上。
她是个十分和善的老太太,尽管已经变成了丧尸,脸上那一贯的和蔼笑容却依然不变。
“夏老师……”槐岳看着越来越近的夏老师,喃喃道。
下一秒,面容和善的夏老师,站定在她面前,弯下腰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
“呃啊!”即使脖子上还套着“围脖”,槐岳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夏老师手上尖利的指甲,和冰冷的体温。
它的力气极大,槐岳完全喘不过气,不出几秒额头便青筋暴露,眼前阵阵发黑。手上的木棍滑落,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唔啊……唔啊……”夏老师几声低吼,似乎在对它的学生说些什么。
话音一落,学生们一阵欢呼:“唔啊!”然后便簇拥着槐岳和夏老师往走廊深处走去。
夏老师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能让槐岳间断地呼吸几次,但依然让她眼前发黑。它用力一拽,槐岳便直接被向前拖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槐岳意识昏沉,几乎要窒息到晕过去的时候,夏老师终于完全松开了手。还没来得及大口呼吸,槐岳就被两个丧尸抬上了什么地方。
“咳咳咳!”槐岳猛咳几声,大口灌入空气,发黑的视野终于慢慢恢复清明。
身下并不平整,她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放在了几张拼接在一起的课桌上。
夏老师又开始“唔啊唔啊”地跟它的学生们说什么,学生们个个听得认真,并没有人注意已经恢复意识的槐岳。
也没来得及多思考什么,槐岳侧头一看,就差点儿又被吓得晕过去。
旁边不过两臂远处,同样几个拼接在一起的课桌上,一个身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女人,双目圆睁,已经被开肠破肚。
槐岳不是认识她,但认得她的衣服,那是学校保洁阿姨的制服。
阿姨的内脏被整齐放在一边,肠子都被叠得整整齐齐,有的内脏上面有咬痕,有的则是直接被咬没了大半。
鲜血染红了淡棕色的课桌,让槐岳想起五楼丧尸衣前襟上的血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她霎时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一下扒住桌边,哇地吐了出来。
胃整个缩到一起,把里面的东西一齐往外挤,先是未消化的食物,然后是苦黄的胆汁,槐岳吐了个干干净净。
她吐完,又干呕几下,浑身脱力地躺回桌子上。
夏老师和它的学生们早已经交流完,安静站在桌边,看着她。
第13章 槐岳(5)
二十多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大好的年华可以挥霍、大好的前程就在前方。槐岳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前程都没有着落的时候,成为丧尸们活体解剖的教具。
“解剖台”上躺得并不舒服,鼓鼓囊囊的包还在背后,直接把她上半身垫了起来,像是上赶着投怀送抱给丧尸们解剖一样。
夏老师“唔啊”几句,学生们分散开来围在槐岳四周。
空气似乎立刻就降了几个度,槐岳浑身冷得像冬天早晨穿着睡衣下床时一样。她止不住地急促抽气,脑中已经开始走马观花地回顾她这短暂又平凡的二十几年人生。
模糊的事、遗忘的人,一起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她闭上眼睛,耳边“唔啊唔啊”的声音不断,脑子里却是过去那些平凡又美好的时光。就在她回顾完人生,把遗言编好的时候,腹部整个一凉——夏老师掀开了她的衣服。
槐岳紧闭双眼,脸上纠成一团,咬紧了后牙槽。
要来了要来了!它们要剖开她的肚子了!
保洁阿姨的惨状仿佛还印在她眼底,她此刻好像已经把头放在了虎头铡上,就等铡刀落下给她个了断。
下一秒,肚子一凉,一个尖锐的东西碰上了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