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又把文件翻到中间某一页,递到梁飞眼前:“因为他们没钱了,买不起粮食了,所以想跑出去寻找食物。这是保安室对他们的审讯记录,您可以自己看看。”
梁飞看都不看,推开她的手:“这也没有逻辑,为什么外面就一定会有食物?丧尸爆发几个月了,超市里的东西早就被抢光了吧?哪里还能找得到吃的?”
“这个问题我可能回答不了您,毕竟我从不曾想过离开安全区。”
“真的吗?”梁飞抬眉,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一问吓得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这个小区里,物业是绝对的权威,而梁飞居然失心疯地敢无缘无故对物业工作人员不敬。
“当然是真的。”杨婉也露出一种觉得他不可理喻的表情。
“行,那就当是真的。”梁飞扭头直接回了房间。
孺子不可教也!这么明显的提醒了,她都不相信!
梁飞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想做一个好人了,甚至愿意提醒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傻了吧,这么明显的逻辑漏洞,她居然还深信不疑!
几秒后,客厅里又传来杨婉的声音,她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念小册子上的警告念完,然后忽然扬声道:“近期其他楼栋有多位业主反映东西被盗,但是楼栋里的监控视频并没有拍摄到任何可疑人员,事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梁飞走向地铺的脚步兀的顿住,然后轻脚倒回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杨小姐的意思是……”梁父心中一个咯噔,却还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道。
“是说要小心拼房的邻居吗?”邻居忽然插话,“楼栋里的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员,那就只能是屋子里面出了贼了。”
梁父脸上瞬间表情凝固:“这……”
“没什么,只是提醒一句,让大家看管好自己的财物罢了。”杨婉声音温柔,“对了,我昨天看到梁飞先生手上好像被割破了道口子,所以今天特地带了几个创可贴给他。医务室资源有限,我也不知道他是被什么割破了口子,也就只能帮这一点儿小忙了。”
梁父接过创口贴,嘴里不停地说谢谢,而梁飞则贴在门口,气得攥紧了拳头。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他恨得咬牙切齿。
他难得当一回好人,然而这女人居然还敢威胁他!
真想把她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愤愤地躺回自己的地铺,又开始规划逃跑路线。
梁父梁母把杨婉送出门才回来,邻居一家因为杨婉的一句话,此时全都斜眼看他们,就差把“你们不会也想偷我们的东西吧”写在脸上了。
“飞飞,创可贴。”梁母非常自觉地没有提刚才的事情,跪坐在梁飞身边,把创口贴轻轻放在他枕边。
“扔了!”梁飞气得牙痒痒,不想多说半句话。
“贴上吧,以防伤口感染。”梁父也劝。
梁飞骂人的话溜到嘴边又被他硬咽了回去,气鼓鼓的用杯子盖住脑袋,一声不响。
梁父梁母沉默许久,也回到自己床上,整间房间里没有半点声音。
气了很久,迷迷糊糊间,梁飞终于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那几个创口贴还在枕边放着没动。
因为一觉消下去火气立即后窜了上来,他捏起创口贴扔进垃圾桶,倒头又躺了回去,用手机转移注意力,来缓解怒火。
应了梁父的话,他的手伤果然感染了,红肿一片,碰一下都会疼。然而创口贴已经在垃圾桶深处,再拿出来估计也用不了了。
他总共歇了四天,没等结痂脱落就又做回了夜行侠——快要没饭吃了。
然而这次他刚爬下楼落进草丛里,杨婉的声音立即在旁边响起。
“三天了,终于等到你了,你可真是够大牌的哈,隔壁楼里住的那个明星都没有你大牌。”杨婉说这话的语气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梁飞才要被她气得不轻,回口大骂:“你个傻子!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知道怎么出去!我在小区里爬楼爬了这么多个晚上,就从来没见人出去过!就你真信了保安的鬼话!傻子!蠢货!”
杨婉被骂懵了:“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信了保安的话?”
“傻子!那个审讯记录你自己看了吗?你觉得可信吗?还贴到我脸上给我看……我靠!啊!唔……”
忽然一个背摔加锁喉,梁飞只感觉天地忽然旋转,紧接着他就被杨婉锁住了手脚。
“嘴给我放干净点儿!说我傻,我看你才是个傻子!”杨婉从小到大都没被人骂过傻,忽然一下子被人接连骂了好几句,自然气得够呛。
但她还是压制住了怒气,耐心解释道:“我从来不相信保安的话,但是你当着别人的面质疑物业,我当然不可能跟你讲真话,明白吗?”
梁飞哑着嗓子:“明、明白了!你、你先把我的喉咙放开!”
杨婉松了点儿力气:“我大前天就给你塞了纸条,你就因为这个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来?想给我里下马威?”
“什么纸条?”梁飞疑惑。
“塞在创口贴里面的,只有一点点大……你没看见?跟着包装一起扔了?”杨婉完全放开了他,两人蹲在草地里大眼瞪小眼。
“我……好像把创口贴全扔了……”梁飞挠挠头。
“扔了?!”杨婉差点儿叫出来,“你知道医务室的东西有多缺吗!我好不容易才给你要来几片创口贴,你居然直接扔了?!”
她又想给他来一个过肩摔了。
“啧,谁让你威胁我!我一生气,怎么还会用你的东西!”
“我哪里又威胁你了?”杨婉完全搞不明白梁飞的脑回路,开始后悔自己居然还想把他拉进伙儿。
“装什么呢,你不都知道了。”梁飞冷哼。
杨婉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简直要被气笑了。
“对,我是知道了,我查了你的背景资料,知道你就是那个专偷珠宝首饰的飞贼。”她大方承认,却又立即否认了他对她的控诉,“但我没有想威胁你,我只是想提醒你。”
“呵,提醒不就是威胁嘛,我偷东西也是为了吃饭、为了活着,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应该包食宿的吧?”
杨婉叹一口气:“你一周之前偷的那户人家,全部的家当都被你拿走了,他们家两个孩子两个大人,一起饿了两天,才忍不住去求物业给他们一点儿吃的,因为他们知道不能去自己偷跑出去。”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要是我给他们留了活路,我自己就没有活路了。他们有孩子要养,我有父母要养,谁又比谁更惹人可怜呢?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梁飞语气冰冷道。
杨婉停顿一会儿,接着上面把话说完:“但是他们高估了物业的人情味,当天下午,物业给了他们一辆破旧的车,把他们一家子赶出了小区。”
“挺好,我爸还想着跑出去投奔政府呢,还说可以把我哥的车从地下室开上来。”
“可是他们死了,我在新闻航拍的大图上看见了那辆车,孩子的尸体趴在车边。”
“早死早超生,这世道,活着也没意思。”梁飞没有丝毫的同情和自责。
“你!”杨婉气得咬牙,“简直不可理喻!”
“有什么不可理喻的,他们活着我就要死,我只不过是想活着!”
“你想活就要偷东西,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偷物业的粮食呢?”
“每次车进来,门口都那么一群保安看着,我去了不就是送死?”
杨婉脑壳儿突突的疼,完全不子昂跟他辩论,自顾自说道:“明天凌晨两三点左右,运输车还回来,你提前去停车场边上的草丛里等着,找机会扒在车上,保安不会进停车场,一般等车子距离停车场还有小几十米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跟着了。”
说完,她揉着太阳穴,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飞还蹲着,目瞪口呆看着她远去,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喂!你说真的啊!别骗我!”他追上去小声喊。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还骗你,我闲得慌吗?”
心中难得涌起希望的热流,他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手稍微往上伸了伸,冲着那个头疼的背影激动却也小心翼翼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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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前一天还是个拥有暖阳的冬日,第二天却突然开始大雨瓢泼。梁飞躲在草丛里,兜头都是雨水,穿着羽绒服还冷得发抖,简直要骂死这个鬼天气。
但是,似乎也是因为这样的天气,保安们只在大门口检查了一遍货车外观,完全没有跟进里面来。
梁飞的一双眼睛在大雨瓢泼中锐利得犹如鹰眼,瞅准货车半下到停车场的时候,立即追上去扒住了车底。
长年徒手爬楼的他手臂力量强得可怕,扒车底这一动作对他而言简直是轻轻松松,后背和地面不会距离十厘米,灰尘扬起来,扰得他的鼻子想打喷嚏,喉咙又想咳嗽。
好在货车进去不久就停了,阴暗的停车场内只有前面有一点点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