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报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奉殿下之命,要将他们带到主殿等候,于是两人便跟在宫人身后进了东宫。
东宫的气派不输政殿,至于比不比得上帝君的寝宫,靳宛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靳宛没去过帝君的寝宫。
刚坐下没多久,两人就听到了脚步声。
靳宛即刻站了起来,不多时,便看见三名衣着华贵之人,并一脸喜色的老者,朝主殿走来。
待敖千进了殿,当着东宫众多宫人的面,靳宛和沈玉溪俱是礼数周到,施了一礼道:“见过殿下、二皇子、五皇子。”
敖千不动声色,“不必多礼。”
随即对敖墨轻轻挑眉,后者心领神会,笑盈盈地对那些宫人道:“尔等退下吧,不要打扰我与故友叙旧。”
既然一开始便是以敖墨的名义,将靳海这个“故友”接来的,那么这个时候也就做戏做全套,继续称呼靳宛为敖墨的故友。
几位皇子感情极好,所以二皇子的话,在东宫也一样好使,除非太子殿下哪一天跟二皇子闹翻了。
因此主殿里伺候的宫人,都领命退了出去。
在他们动身的时候,靳海也挣脱了敖千的手,兴高采烈地奔向靳宛。
靳宛快走几步,上前迎接:“爷爷。”
“大个子没骗爷爷,果然爷爷一下来,孙女就来接爷爷了。”靳海高兴地说。
“下来?”靳宛笑容微僵,询问地看向敖千等人。
此时主殿的闲杂人等已经走光了,敖钰便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跑上前来跟靳宛打招呼。
然后对靳宛解释了一下方才在偏殿的事,最后认真地保证:“靳爷爷没有受伤,阿钰可以作证,皇嫂可否不要责怪皇兄?”
靳宛握着靳海双手,闻言无奈地说:“莫非在阿钰心里,我便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么?”
好意还是坏心,靳宛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爷爷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即便是发病,也不应该害怕得跑到了柜子上面,这在以前可从未发生过。
思及此,靳宛看着爷爷软声道:“爷爷,我不是让你乖乖的,你为何要爬那么高呢?若不小心摔了,岂不是让我担心难过么?”
被靳宛这么一说,靳海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于是低着头小声说:“爷爷不是故意的……爷爷只是不想被那坏人扎……爷爷怕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爬了上去。”
靳海说话是不按逻辑来的,但靳宛依然听懂了。
脸色微变,靳宛抬头与敖千对视了一眼,太子爷便用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旋即走了过来,冷淡的声音变得温和:“爷爷,能否告诉大个子,坏人拿针扎你是怎么回事?”
老人扭头望着他,目光里透着委屈。
“大个子找来的那个人坏,我刚在桶里泡澡睡着了,一睡醒就觉得身体好痛,然后他还拿了好长的针靠近我,问我话我不回答,他就拿针扎我了。”
几人面色一变。
“姬宇文是本宫今日特地请进宫,替爷爷诊治病症的,之前姬宇文让爷爷泡了药浴。”心知靳宛不明内情,敖千便低声说明道。
靳宛抿了抿唇,“爷爷如今脑子不太清醒,所以很多事情他无从判断。但是,那姬宇文的手段必定是不怎么温和的。”
敖千眸色渐深,“此事是本宫疏忽了。”
这时,后面的沈玉溪迟疑出声:“会不会是……殿下请来的那位御医,只是想用针灸之术来治疗靳老爷?”
“不无可能。”靳宛颔首,随后便对敖千道:“如果是出于诊治的需要,我之后会找个机会向他致谢。”
可如果是故意……
靳宛有些气闷,她无法接受有人趁着爷爷“生病”,而故意欺辱爷爷。
想到这里,靳宛便以极其温柔的语气,哄着靳海:“爷爷,你身上有没有哪里还痛,让我们瞧一瞧好不好?”
靳海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为了不引起误会,靳宛只能“眼见为实”。是不是针灸之术,一看便知,毕竟针灸是不伤身的。
靳海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此时根本没这个概念,所以靳宛话音刚落,他就拉开了衣襟,背过身去。
“我觉得后背最痛,孙女你瞧瞧,是不是那坏人趁我睡着时拿针扎我后背了?”
连敖钰都围了过来。
半晌后,敖正太脸上现出气恼的神色。
“那姬御医太坏了!”他愤愤地道。
看着靳海后背那一大片十分清晰的红点,敖千脸沉如水。
靳宛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眼里布满阴霾,“针灸,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靳宛居然想到了一个人——
容嬷嬷。
感觉那位姬宇文姬御医,跟容嬷嬷有得一拼啊……
“他活腻了。”
敖墨难得面露冷笑,“以为靳爷爷不会告状,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第526章 姬府
姬宇文被从东宫被“请”了出去,回府的一路都在忐忑地思索。
想不到太子爷竟对那老贱民如此重视,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个时候,姬宇文不禁开始担心。之前因为心中不忿,所以迁怒于那贱民,对他下手狠了一些。虽然是在对方身上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姬宇文始终做贼心虚。
没事,不过是个穷山僻壤出来的老农夫,就算殿下再怎么看重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介贱民而得罪自己。
姬宇文对自己的医术充满信心,所以他也相信,凭自己的价值是不会轻易获罪的。
如此想着,姬宇文就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打算回府好好休息一番,这几日太子殿下可真是把他折腾惨了,今日竟然连午膳都没给他备,让他饿着肚子离开。
姬宇文越想越生气,果然当时还是下手太轻了!太子殿下他不敢触怒,可那又疯又傻的贱民却是一个很好的出气筒。
因为东宫的遭遇十分糟心,故而姬宇文回到府上时,面色非常难看。姬府的管家已经跟了姬宇文二十年,一看到他这副表情,便遣散下人,亲自上前伺候着。
“老爷,用过午膳了吗?老奴让厨房将饭菜送上来可好?”
姬管家聪明的没有问姬宇文的遭遇,而是十分体贴地嘘寒问暖,渐渐的姬宇文脸色多云转晴。
“嗯,顺便去请五夫人过来陪我一起用膳。”
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软玉温香能抚慰姬宇文。这五夫人是姬宇文刚迎进门不久的小妾,如今到姬府也不过两月,正是让姬宇文痴迷之时。
姬管家便让人去请了五夫人,自己则是将今日帝都之中的大事,一一汇报给姬宇文听。
朝会上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帝都了,就连帝君御封乌国一位平民出身的女子为靖凰郡主一事,也在帝都四个城门口贴了皇榜。
今年最耀眼的王国,无疑就是乌国。这不仅是因为乌国获得赏赐最为丰厚,更因为乌国的达夫人,一跃成为了帝国的封号郡主。
姬宇文越听越觉得不妥,眉头轻轻皱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老爷,你前两日不是说,有一夜太子殿下闯入府中,将你掳走带往城外,就为了救治一名重病重伤的女子吗?”
姬管家细心提醒道,“据老奴所知,那名新封的靖凰郡主目前也是带伤之身。刚到帝都的那两日,乌王还对外称其在别府内养病……”
姬宇文眼神微变:“你的意思是,那日殿下让我救的,正是这位靖凰郡主?”
“老爷英明。”姬管家拱拳,垂首恭维道。
姬宇文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抹烦躁,“那太子殿下与这靖凰郡主究竟是何种关系?若说太子殿下与其有私情,可两人身份乃云泥之别,以前更是一个在乌国一个在帝都,压根没有认识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如果两人之前不认识,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在那一晚将他带去救人呢?
紧接着,姬宇文又想到今日在东宫见到的那名老者。以他毒辣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老者出身低贱,那双手上布满老茧,身上诸多干重活、农活留下的旧伤。
也因此,姬宇文断定此人只是一介农夫。
先前他不明白,为何殿下要煞费苦心地医治此人,可是这一刻,姬宇文隐约猜到了原因。
也正因为姬宇文猜到了原因,所以他顿时变了脸色。
姬管家一直细心留意着姬宇文,此时见他神色有异,当即询问:“老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今日在东宫,殿下让我给一名老者诊治。此人似是得了失心疯,又似是脑子受损智力下降,可最令我在意的是,老者的出身似乎并不高。然而,殿下却对此人非常重视,言行间充满尊敬与亲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姬宇文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过是一名低贱的平民,让我屈尊诊治他也就罢了,殿下竟还因他对我发怒,将我赶出东宫,这口气实在让人忍受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