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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有娇娇 (起跃)


  铃铛急得往脸上一摸,果然是烫的,只能含含糊糊将自个儿遇上的糟心事说了一遍,今日她起得早,本想早些去探探殿下的消息,等到了跟前,顺庆瞧见她来了,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不待她开口,便将手里的托盘交到了她手上。
  “姑娘别见怪,奴才今日当真是忙坏了,昨夜来庙里来的仓促,主子来的比仆人多,奴才一人实在分不开身,姑娘先替奴才将这早膳送去后排最后一个房间,给秦公子送过去,顺便问问,他感觉好点了没。”
  铃铛完全不知情况,根本不知道昨夜上来了多少人到寺庙,奈何顺庆催的急,见他也确实很忙,铃铛只好将早膳替他送去了秦公子的房里。
  一进去,就见秦公子光着上身,正打算继续宽衣解带,见那模样,八成是打算沐浴。
  铃铛轻轻咳了一声,秦公子才注意到有人进来,顿时停了手里的动作,走出来一看是嫂子身边的那位俏丫头,嘴就没个把门的,“你是嫂嫂身边的人吧?瞧这你模样生的这么俏,一定是跟在我嫂嫂那样的美人儿身边,跟的久了,也越长越好看。”
  本来是一句夸人的话,铃铛却没听出来半点愉悦来,能有娘娘两份风韵自然是好事,可这人又没有见过自己之前是何模样,就这般说的大言不惭,铃铛心底就有些不太愿意与他说话。
  但没想到自己不惹人,不代表别人就不惹自己了,铃铛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秦公子的面前,正欲离开,就听秦公子说道,“咦,这碗里怎么有只虫。”
  铃铛惊讶地转过身去查看,干干净净的一碗粥,哪里看到什么虫,一抬头只看到了秦公子脸上捉弄的笑。
  铃铛咬着牙刚走了两步,又听秦公子突然说,“你看,好大一只鸟。”
  铃铛那个木鱼脑袋,又着了道,仰着头往天上看,可惜看到的就只是屋顶,秦公子哈哈哈地几声笑的捧腹,偏生铃铛还是没长记性,脚刚挪动,不想再理会他了,就听秦公子说,“别动!你快踩到鸟屎了。”
  这屋子鸟儿都飞不进来,有哪里来的鸟屎,但铃铛脑子懵了,当下急急退了几步,这番模样,让身后秦公子差点笑岔了气。
  “这个小丫头,当真好玩!怎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秦怀远无聊了一早上,似乎终于才找到了个乐子似的,笑的前俯后仰。
  铃铛没想到自个人被他耍了不成,还明摆着被他损一顿,气的立马出了屋子发誓再也不想搭理他,结果一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情绪,就被安娴出来撞了个正着。
  “这么说,秦公子也来了?”嬷嬷听铃铛说完,诧异地问道。那昨夜赶来寺庙的,就不只是殿下,难怪看顺庆的样子,忙坏了,估计上来的人还不少。
  “他那猴子脾气,你以后见他绕道就好。”安娴宽慰了铃铛一句,就往嬷嬷所说的别院里走去,早前听说他被百姓围困,今日既然能见到秦怀远,想必就是昨夜里齐荀去下山,解决了这事。
  可齐荀那一身血污又是怎么一回事?昨儿夜里他过来逮着自己就是一顿亲,除了往日里熟悉的味道,一身的血腥味尤其的重,安娴担忧脚步下意识地跟着快了。
  隐隐感觉昨夜上来的人似乎不少,可等安娴到了别院,四处还是一片宁静,只闻见寺庙里敲木鱼的声音,和几声鸟雀叫。
  嬷嬷和铃铛将安娴送到顺庆跟前,就退了出去,顺庆这会子终于忙完,闲了下来守在门口边上,就算是一日一夜没睡,他也能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精神抖擞。
  “娘娘来了。”顺庆同安娴打了声招呼,侧身让出了屋里的路。
  这一处住所与她那一处又不同,从前门进去,里头很宽敞,木制的隔板,安娴褪了鞋才踩了上去,一进屋就见几处幔帐白沙挂在屋边上,跟随着外头徐徐春风,缓缓地飘动。
  安娴瞧了一圈没瞧见屋里有人,就欲去唤上一声,就见垂地的幔帐下,隐隐有个身影,挺直地坐在那里,一看那规矩的坐姿,安娴就知道是祖宗无疑了。
  只是意外,明明昨夜急匆匆地找她,说让她等他,可后来怎就没过来,若是夜里有事过不来,那如今闲下来了,也没见他来找自己。
  安娴心里倒没有怨,就怕他身上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伤。
  “殿下。”安娴轻轻唤了一声,齐荀侧目,一眼眼睛血红的可怕,安娴刚纳闷这是怎么了,便瞧见了他手里的酒壶。
  除了上回在太后的福寿宫里见过齐荀醉酒之后,安娴就再也没见齐荀碰过酒,不成想今日他自个儿抱着酒壶喝上了。
  “来了。”齐荀懒懒地说了一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坐。”
  上回醉酒,齐荀对安娴那一通铺天盖地的痛斥,多了好久,安娴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如今瞧他这番模样,安娴还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殿下喝酒了?”安娴又轻轻问道,但身子就是不敢离他太近。
  “嗯。”齐荀木纳地点了头。
  至于是怎么喝上酒的,这事还是与如今躺在床上的苏幕脱不了干系,苏幕那人爽朗是爽朗,可就是因为爽朗,那张嘴就贱,昨夜出了屋子之后,嘴就没闲过,若不是因为这个,他这会子也不会被齐荀打的下不了床。
  估计也是喝多了,酒劲壮人胆,前一瞬还能认怂的求人,求齐荀不要向他西北进军,让他干什么都行,后来就能将齐荀骂了个一无是处。
  能损齐荀的事情,不外乎就是笑话他,被所有人蒙在鼓里,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了不起,成为了天下的战神,世间霸主,谁知道却是个看不清世事的人。
  假慈悲。
  这话就是捅了齐荀的心窝子,能让苏幕下不了床已经算是齐荀积德,留了情面,否则昨晚苏幕早就死在了竹林里。
  谁都知道齐荀的母妃死在了乱世,被乱箭刺死的,齐荀找不了报仇的对象,最后干脆就将这场悲剧算到了所有参战的国家身上,当年参战的六国,如今就只剩下了西北,其余在这几年间,断断续续都被齐荀征服。
  可他本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为的只是为了他母妃报仇,为了让天下的人不再经受六国纷争之苦,一心只想着统一天下,但统一了天下又如何,他从未认真的想过。
  也从不知道,自己征战收来的国家,下场如此凄惨。
  自己手里的权力越大,当所有人都敬畏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为此骄傲过,在征战了吴国之后,只剩下西北时,他也生过野心。
  到了这个位置,谁不想拿了天下,成为六国霸主,一统江山,壮阔山河。
  手里拿过剑,征战过的人,谁人心里没想过一直杀过去,杀到最后,成为那个最后的胜利者。
  可败就败在,他心里还装着百姓,不只是齐国的百姓,是整个天下的百姓,且他最开始的出发点并非是想争夺霸权,而是只为了宽慰自个儿的内心,每占领一座城池,他就觉得为自己的母妃做了一点什么,他以为他能统治好。
  直到昨儿夜里被苏幕戳了脊梁骨,将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东西都提到了明面上,他才发现,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那殿下受伤了吗?”安娴见他眼睛盯着一处,并没有神色,便以为他是真的喝醉了。
  “有。”
  “在哪里?”安娴又问。
  谁知道刚问完,齐荀将手里的酒壶一丢,伸手就将原本松垮的衣裳扯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肤色,疤痕遍布都是,新伤也就面上几条轻微的擦伤,是昨儿夜里被竹片刮到的。
  安娴的目光就定在那一块儿,就再也没有回去,这次的擦伤就算是好了估计也不会留下伤疤,她瞧的是往日留在他身上的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估计当初受伤的程度,不亚于他手臂上被砍的那一刀。
  “殿下,你自己可清楚,这身上到底挨了多少刀。”安娴蹲着,鞋底蹭着地面,缓缓地往他边上移,小脑袋越凑越近,就埋在了齐荀地胸膛上,仔细地去看他如蚯蚓一般地伤痕遍布在他身上,看到最后,就差拿手指头去触碰。
  “记得,全身上下一共五十二条。”
  安娴埋着头,从没有试过去心疼一个人,可瞧着瞧着,心里就难受上了,曾经她躺在医院的床上,看着父母,哥哥们为她伤心难过时,她还反过去安慰他们,体会不到对方心里的感受,可如今看着齐荀满身的伤痕,才明白担心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滋味,比起当事人所承受的痛苦,可能并不会轻半分,心尖就跟被针一根根地往里头扎一下,刺痛难受。
  “你要是再加个零就二百五了。”安娴声音小,嘟囔了一声,掩饰住了声音里的呜咽,然而这话损不到齐荀,因为他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挺能打,挺威风的吗,怎么就受了伤?”安娴嘟嘟囔囔一阵,就上了瘾,“咱们还是规规矩矩做人,安分守己点好,别动不动就去攻占人家领土,打仗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刀,杀了别人,自个儿也得流血,旁人只知道殿下何等的风光,却没机会瞧见你一身如地图般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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