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还是先行一步,景詹想起来,还得在此等候母妃。”二皇子踏出的脚步又退了回来,终究打消了跟在二人身后的念头。
美人谁不爱,昔日梦里的那层面纱揭开,人就在眼前,漫长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岂能着急于眼下。
二皇子挂着礼貌的笑容,背过身消失在了长廊处。
齐荀本也无心理他,心思全在跟前安娴身上,齐荀的油纸伞并不大,撑一人足够,两人就有些拥挤,适才他开口让安娴过来,是什么原因,他心里非常清楚,不外乎就是不想让她靠旁人太近。
这感受很陌生,直到他说完了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异常,本就是被养尊处优的主子,习性就是孤僻骄傲,又怎能拉的下脸去承认自己真对一个女人上了心。
待安娴匆匆地将身子躲进他的伞下时,齐荀的脸色正崩的厉害,他自来不习惯与人共同分享东西,任何物品他都有自己单独的那一份,更未体验过要把自己的伞让一半给对方。
但人是他叫过来的,即便不能适应眼下这种让他心绪不宁的陌生感,也断没有后悔可言。
过了半晌,齐荀才将自己头顶上的伞,往安娴那方挪了挪。
对于齐荀的‘不乐意’,安娴一点都未察觉,刚从一堆火盆子边上离开,如今又到了冰天雪地里,极端的温差,冻的安娴紧裹着身子,只想往里多靠近一些。
“这天也太冷了。”安娴脚蹭着积雪嘀咕了一声,斗篷的帽沿随着身子的摇晃不慎扫在了齐荀的下颚。
齐荀结了寒霜的眸子瞬间落在她半头柔顺的青丝上,过了几息,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生出怒意来。
离的近了,才发现安娴的发丝偏棕褐色,丝丝细柔光滑,一阵淡淡的清香散在寒冷的空气里,沁人心脾,仿佛能蚀人心骨。
齐荀正瞧着入神,恰逢安娴抬头仰望,冷不防的撞进一双灵动的黑瞳之中,风雪沾上了安娴的脸颊,斗篷下的那张小脸便带了被风刮过的冻红,犹如四月里的桃花,粉雕玉琢。
齐荀心口陡地一紧,即便是多年以来养出的清心寡欲,这当头,也还是慌乱地侧了目。
“麻烦。”齐荀用冷脸掩盖了失常,脚步挪动,也不顾安娴有没有跟来,但手里的油纸伞却还是保持着立在中间的位置。
安娴并不介意被人说麻烦,从小她习惯了家人称她为麻烦精,瞧着头上的伞移了位置,当下脚步跟紧,一步都未落下。
齐荀腿长,安娴早就见识过,那日的宫墙夹道里,她追了一路,脚肚子痛了两日,今日天上还在落雪,若是齐荀脚步真要快起来,还不知道自个儿能不能追得上。
果然,没走几步雪花瓣儿又重新落在了脸庞上,安娴才发现油纸伞早就不在自己头顶上。
再一看那人,就跟没发现伞底下少了人似的,脚步没个停顿直往前冲,安娴惊讶了,自打她懂事以来,从未见过这般没有绅士风度的人,压制住的暴躁小性子,’腾’的一下窜出了火气,脚尖铲起一团残雪,雪渣子尽数落在了齐荀的衣袍后摆。
然而等齐荀回头,做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时,见到的却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眼里噙着泪,正楚楚可怜地望向他,连音色都变了,“痛。”
磕到石头了,脚趾头钻心的痛。
安娴是真真切切的哭了出来,谁能想到这雪堆子底下竟然翘了砖头。
当真是天选之子,碰都碰不得了。
安娴哭的委屈,冻的通红的手背,抹了一把泪水,又是一阵刺骨的冰凉。
“怎就不能坐步辇了?这都是些什么规矩,合着你适才叫我过来,就是想欺负人了。”
小性子一上来,齐荀他是哪根葱,安娴又不知道了,这会子只是站在那里,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哭的越厉害。
就算是自己生了害人之心才吃了亏,可那罪魁祸首不还是跟前那冷呆子吗,但凡他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不会让自己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徒步走在雪地里。
还抢了伞!
适才来的路上,顺庆为了给两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会子人还在后面的拐角处,迟迟没跟上来,跟前没了顺庆,遇上这种情况,齐荀就得自个儿想办法。
齐荀脚步一向很快,并非故意将安娴甩在后方,实则走了两步,他已经察觉安娴没跟上来,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安娴荡起的一团雪砸到了衣袍上。
本想斥责一句,“谁给你的胆子!”
却被她先哭上了,那惨兮兮的样子八成也不是装的,倒像是真的疼。
父皇曾说,不喜人哭,当时他并没多大感触,如今瞧见安娴一脸的泪水,他也觉得,自己不喜看人哭。
齐荀尽管脸色依旧冷硬,却往回退了两步,默默地将油纸伞移到了安娴头上,声音清楚淡然,“走路没让你踹砖头,下回看准了再踹。”
这话听似平淡,实则威慑力特别大,安娴细细一品味,抽泣声瞬间顿住,立马没了声音。
这人后脑勺当真长眼睛了。
她想挣扎反驳,奈何心里发虚,冷呆子真要给她安一个谋害的罪名,她哭了又能怎样。
“我,我没有......”安娴挣扎的不痛不痒。
“走吧!”齐荀没再去拆穿她,心里的烦躁,在她停止哭泣时跟着一块儿烟消云散,这回脚步特意放慢了不少。
安娴的靴子在地上蹭了蹭,前头一阵钻心痛过去之后,这会好了许多,但同样的事情安娴不想再发生两回,瞧了一眼紧挨自己身侧的黑色外袍,安娴壮着胆儿,随性一把攥住了袖口,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被拖,也请把她拖过去吧。
袖口处突然传来的紧绷,齐荀回头便瞧见了一只攀在自己袖口的白嫩小手,而那颗脑袋却侧了个方向,没看他。
目光在那双小手上停顿了几瞬,齐荀内心一阵翻天覆地的挣扎,最终还是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看向了前方。
昨夜里她扯自己衣裳,是因为她喝了补汤,今日,他认为她是很清醒的。
心口蔓延出来的愉悦,齐荀忍了几回还是没能忍住,唇角缓缓上扬,紧绷的唇角,破天荒地又露出了两道浅显的梨涡。
作者有话要说: 安娴:谁有同款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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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过了午后,这场雪才算是真正开始下,每一条宫墙夹道里都派有下人清理积雪,雪先铲在两边,露出了中间的石板砖。
安娴生怕脚底打滑,往日有嬷嬷与铃铛在跟前,两个人抬着她的胳膊走,走的稳稳当当,如今两人不在,唯一能抓的就是齐荀的胳膊。
才过了两个拐弯口子,安娴的手已经从衣袖的一角,攀到了手腕,再到后来就直接挂在了齐荀的胳膊弯里。
齐荀身子越绷越紧,挂在他胳膊弯的小手,带了些许温度,烧到了他整条手臂,但这种感觉他不但不排斥,似乎还很享受,向外弯曲的胳膊,其实并非全是安娴掰过去的,大半是他自个儿主动弯的。
从御花园的戏楼到太后的福寿宫,若是齐荀一人走,不过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如今多了个安娴,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天落了雪,宫里的主子出门都是坐步辇,皇后有凤辇,皇上有龙辇,贵妃皇子公主均是两脚不占地就能到福寿宫,当东宫这俩人挽着胳膊出现在福寿宫时,众人已等了好一阵子。
到了长廊口,侍女接下了齐荀手里的伞,又替二人扫了肩头上的雪花,紧着领了进去。
前头伺候的侍女眼尖,性格也机灵,远远地瞅见太子与太子妃手牵着手进来,当下脚步生风,转个眼就到了的跟前。
屋里这时候的气氛正沉闷,几人寒暄完,都没心情打开话匣子吱声。
尤其是皇后,一看,那眼圈处还生了红。
皇上坐在那里也是颇有些心神不宁,遭了几次皇后的冷眼,心里也跟着下了雪。
要怪就怪许家太咄咄逼人。
今年蜀地有几次动乱,齐荀正值在外四处征战,全是许大人领军镇压了下去,算是为朝廷立了功劳,皇上按惯例是要赏的,只是在论赏的时候,皇上仗着那股高兴劲,随口说了句让许大人自个儿讨好处,结果却让自己悔青了肠子。
许大人半点没跟皇上客气,只是了解许家的人都清楚,许家有喜欢送女人进宫的习惯。
先前送了一位到东宫,日子久了见并没起色,正主子的位置又被陈国公主抢了去,只能将主意打在了皇上这里。
皇上子嗣少,若是许家能有个小王爷靠身,那也比什么都没来得强。
许国梁先前同皇上提了几次要送人进宫,皇上都是敷衍了事,谁知到了今儿除夕,就被许大人堵在了御书房里,聊起了动乱分子的凶猛残暴。
皇上头疼,金口一开,一言九鼎 ,可奈何自己实在没有那打算纳妃,满心满眼的都是皇后,一个就够他折腾的了,要是再纳,后宫必定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