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两处相隔,于二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弘历后来想出一法子,让心腹太监给自己和傅莹之间互相传个信件,也算是聊解相思之苦。
那些信件在傅莹看来,着实是古人情话之最,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梦魂已随卿相去”、“空床无伴夜难眠”等等之类的情话。看得傅莹双颊微红,着实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坦然写下这些字的。
傅莹在皇后这里住着不方便,她怕弘历给她的这些信被人发现,于是趁着夜深人静,乌拉那拉皇后歇下之后,就偷偷烧了。她是谨慎惯了的。
玉净对傅莹此举颇为不解,怕到时候傅莹回去弘历问起这些信的去处,于是小声对她说道:“福晋为何要将四阿哥给的信烧了呢?”
傅莹将信纸直接丢到火盆里,那信纸沾火即着,片刻就化为灰烬。听玉净这么问,便回道:“我是怕这些信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若是被皇后知道可麻烦了。”
玉净不解地低声道:“不过是四阿哥的一些问候之语,被皇后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四阿哥若知道福晋将他写的信,就这么给烧了,只怕会恼福晋呢。”
傅莹心想,玉净这丫头不识字,若是她知道弘历给自己写的是什么,只怕也不想留吧。
可以想象,如果这些书信被乌拉那拉皇后得到,恐怕倒霉程度也不亚于现代学生写个情书被老师发现。毕竟古人对情爱表达也比较隐晦,弘历写得又那么“深情款款”,她还真担心皇后讨厌呢。
于是悄悄地说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这里不比咱们那儿,谁能保证没个多事的人呢?”
“可是,四阿哥……”玉净还要说,却被傅莹捂住了嘴。
傅莹低声训斥道:“你这丫头,说话声这么大,也不怕惊了皇后。你放心,四阿哥那里我自有说法。”
玉净自知自己冲动,听傅莹这么说,只得打住。
乌拉那拉皇后感的这场风寒直到年前方才好彻底了,傅莹一直等到皇后病好,方才从皇后的永寿宫回来。
皇后感念傅莹尽孝,自己病好心情愉悦之余,赏了傅莹不少东西。
说实话,皇后身边的宫女那么多,很多事情也不需自己亲自动手。有时为表孝心,做点伺候人的事儿,着实算不上什么,比起现代的陪床可轻松不少。
所以,皇后赏了她这么多东西,外加给雍正皇帝和乌拉那拉皇后留下了孝顺的好印象,傅莹觉得自己“赚”了不少
傅莹多日不见女儿想念得很,回乾西二所的头一件事,就是抱抱女儿宝珠。这多日未见女儿,她竟然发现女儿沉了些,知道她是长大了点,心中十分高兴。
弘历听闻傅莹侍疾回来,从尚书房回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高高兴兴回去了。
本打算找妻子好好倾述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怎知回去之后,却见傅莹抱着女儿不撒手,自己反倒被“晾”到一边,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于是凑到傅莹身边道:“如今你有了女儿,倒把丈夫忘了。你我多日未见,怎么见我回来,也不多问我些,不问我这几日过得可好?你可知我却是在时时刻刻挂念你在皇后那边如何呢?”
傅莹听弘历这么说,方知他是因自己“冷落”他,而心生不满。想他在这里皇子之尊,伺候的人那么多,不比现代的单身汉,怎么可能过不好呢?
于是依旧抱着抱着宝珠,不撒手道:“我与四阿哥频频书信往来,四阿哥过得怎样,我自然知晓了,如果再问,岂不是多此一举?”
傅莹说得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弘历仍是气她“重女儿,轻自己”,于是指头戳了戳女儿的小脸道:“宝珠也太坏了,你看你把你额娘的心都抢去了,阿玛都没人关心了。”
傅莹听出弘历这是在吃女儿的“醋”,想着自己若再不表示一下关心,恐怕弘历会真生气了。她知他这个人最不喜被无视。
于是将女儿重新交给乳母王氏,对弘历说道:“我怎能不关心你?你看我在皇后那里趁着闲暇无事,绣了手绢子给你呢。这回连宝珠都没得有,怎能说宝珠把我的心都抢了去?”
说完就示意玉净将手帕拿来,这本是傅莹无事陪两位公主绣的,她女红算不得好,平日甚少愿意拿针弄线做这些事。
弘历也知和自己妻子要件绣品不容易,见她抽空也不忘给自己绣绢子,感动之余,也就把之前的计较丢到一边去了。
弘历将手绢小心翼翼收好,道:“也算你有良心,你离去那些时日,我在信中所言不虚,你也知我有多难过了。”
说完又问起那些信件,道:“我那些信你收在哪里了?可要好好存着,以后留个见证。”
傅莹道:“烧了。”
“烧了?”弘历听傅莹竟然将自己的信烧了,忍不住走到她面前质问道:“你怎么能将我的信烧了呢?”
他这种反应在傅莹的意料之中,但她早已想好应对之词:“我在皇后宫里不方便,你也知道的,这些信若是被皇后不小心发现,你的写的那些话,皇后见了怕是不高兴的。”
见弘历仍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傅莹握着他的手道:“你的那些话,我已放在心上,又何须在意那些?”
傅莹自认为自己是个会说话的人,果然弘历听了她这话,表情舒展了许多。
玉净听傅莹如此回答,心中也暗暗佩服自家福晋,三言两语就打消弘历的疑虑。
傅莹又想起敏惠出嫁一事,于是别有用心地问弘历道:“我听敏惠公主说,明年年底她就要出嫁了,也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弘历道:“这个自然是假不了,汗阿玛打算将敏惠嫁给喀尔喀部的智勇亲王之子。”
“喀尔喀?”傅莹受益于原主地理知识,知道这个地方离京城很远(地理位置在现在的外蒙古)。忍不住叹道:“那公主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必是很难回来了。”
弘历道:“这个自然,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准噶尔叛乱频起,蒙古各部的支持犹为重要,将敏惠嫁过去也是为赢得喀尔喀部的支持。”
原来金枝玉叶公主只是蒙古联姻的政治工具,离宫远嫁不说,那里茫茫的草原又怎比得上这紫禁城的风水。
傅莹想起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同情道:“如果敏惠公主不愿嫁呢?”
弘历道:“敏惠没有选择的权力,这是汗阿玛定下的,她不想嫁也得嫁。再说,离京公主可享一千两俸银,留京公主才四百两,嫁给亲王也极体面,有什么不好的。”
傅莹见弘历这种不以为的样子,以为他是见多了这种事情,故而显得如此无动于衷。
傅莹想,如果有选择的话,敏惠一定不愿意嫁那么远。倒底她能为宝珠做些什么,才能避免这种命运呢?如此看来,只有牢牢巩固自己的地位,抓住弘历的心,或许还能有一丝机会。
一个得到父亲宠爱的女儿,父亲一定不愿让她远离自己,傅莹心想。
而女儿能不能得到父爱,恐怕还得看母亲是否得宠了,即便不为自己的心,为了女儿,她也得去争宠了。
说起“争宠”二字,傅莹又觉得好笑,她记得自己真的没有认真争过,他们夫妇二人能如此和睦相处,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说去争,反倒提不起任何激情。
但她还是留了心,等弘历离去之后,她叫来留在这里的赵琛,旁敲侧击地问他,在她去皇后那里侍疾期间,弘历找别的格格没有。
赵琛自然明白傅莹用意,他据实相告,说弘历偶尔会去乌林珠那里看看永璜之外,没有去别的格格那儿。
傅莹怕赵琛瞒自己,知道这些宫里的老人都很滑头,又问了刘士农。
刘士农正愁没自己表现的机会,见傅莹问自己,除据实相告之外,还保证他会盯紧其他格格们的动向。
傅莹虽然有些反感这刘士农谄媚之态,但此事她有心防着其他人,也不介意多发展几个“眼线”,于是给了他些赏钱,让他替自己盯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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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关于雍正因乌拉那拉皇后生病处罚太医一事,在《雍正朝汉文谕旨汇编》中有记载,不过时间是在雍正六年四月份,文中将时间挪后了。如果当时富察皇后侍疾的话,那正好是在怀第一胎期间,也是蛮不容易的。
第51章
侍疾回来之后, 傅莹多了个心眼。她别有用心地笼络了不少底层干活的宫女、太监。这些宫中最低阶的奴才,往往一般人瞧不上, 像她这般身边尊贵之人,与他们说上一句话, 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论起“折节下交”, 对傅莹这个在现代生活过的人来说, 根本没有多少心理障碍。她没事就和那些下面干活的小太监、宫女说上几句话, 将他们的名字有心记住, 等下回再聊起来,将他们的名字说出, 他们便个个都是惊喜之态。
傅莹笼络这些人也没别的意思,毕竟她和她的心腹不过几人几双眼,偌大的乾西二所那么多人, 他们也不可能盯过来。这些下等宫女、太监在外围活动范围广,她也可以从他们身上了解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