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流素道:“非也,我觉得福晋已将牡丹那倾城国色描写至深。最后两句‘应知国色难相类,芳艳徒开眼目空’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凡看过牡丹之人,诸芳无论怎么芳香明艳,皆是入不了眼了。”
高流素说完,众人纷纷称赞不已。傅莹也不知她们是真心还是为了奉承,只是说道:“牡丹虽为花王,但着实不好写,就像一人,若是完人,便无个性,少了情趣了。”
高流素摇头道:“也不是所有人对牡丹都是赞的,宋人王溥的《咏牡丹》里曾有诗云:‘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便讽刺牡丹空有花美,却无实可结。”
傅莹听罢,赞道:“高妹妹果然很博学。”
说完又拿出苏采薇写的《玫瑰》读出:
纷纷蝶舞庆花繁,枝茂香浓占小园。
露缀含春传笑意,采怜数朵不相言。
读罢,赞道:“苏妹妹的诗,倒真是将玫瑰的香艳写出来了,读了都能让人闻到玫瑰那馥郁芳香了。”
高流素却道:“此诗虽然生动,只是最后那句‘露缀含春传笑意,采怜数朵不相言’,总觉得这玫瑰是自作多情,采花人却不是真心喜欢呢。”
苏采薇听傅莹夸奖自己,本来挺高兴的,哪知高流素这么点评,不由得生了气,冷笑道:“那不知高姐姐作的诗如何呢?”
正好下一首便是高流素的《荷花》,傅莹好奇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如何格律无误地写完一首诗:
芳色谁堪赏,婷婷远映窗。
洁高徒有赞,羡看燕成双。
读罢,傅莹心悦诚服地说道:“高妹妹此诗无论从立意还是用词等方面皆比众人强许多。”
苏采薇并不服气,道:“依我看,嫡福晋的《牡丹》比高姐姐的诗强许多,那句‘应知国色难相类’已经在气势上将众人压倒了。”
傅莹只是公平评价,想到高流素用的韵比自己难,于是道:“不论怎么说,高妹妹那诗用的韵是‘三江’,比我要难许,若要我用此韵,恐怕连诗都写不出呢。”
听傅莹这么说,苏采薇心中不服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见清格勒写的《菊花》,却是用的黄巢所写的《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清格勒有些难为道:“写诗我确实写不来,只能寻了一首旁人写的合规矩的诗了。”
傅莹安慰道:“能寻到旁人写的诗也不容易了。”
傅莹又一一读了其他格格写的诗,读罢,众人皆一致推傅莹之诗为首,但傅莹认为她们不过是因自己身份才这么做,一下子感到此次诗会没了意义。
等评判之后,傅莹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等弘历回来之后,傅莹按照自己承诺的,将一众格格的诗拿给他看。
弘历一听傅莹竟背着他搞“诗会”,忍不住埋怨道:“婉仪,有此好事怎么不叫上我呢?”
傅莹道:“这不过是我与一众格格们排忧解闷的玩闹罢了,四阿哥事那么多,哪里有功夫陪我们闲玩。”
虽想着傅莹说的有道理,弘历还是道:“即便如此,下回你们再开‘诗会’一定要告知我,我有空便也去。”
傅莹想着自己凭着身份得了个“诗魁”,着实觉得无趣,想着下回直接联诗或对对子,那就可考真实能力了。
见弘历看到清格勒写的诗,忍不住笑道:“这个清格勒倒真会省事,直接抄别人的诗了。”
傅莹为其辩解道:“清格勒格格能力有限,找出一首合规矩的诗倒也不错。”又问:“那四阿哥对我们的诗如何评述,不知最喜谁的诗?”
弘历翻了翻那些诗稿道:“高流素的不错,金蓉的也有意思,乌林珠的……怨气太多,不过我最喜婉仪你的诗了。”
傅莹道:“那几个格格因我身份说我写得最好,四阿哥却没必要奉承啊,只是如实评价便好。”
弘历将诗稿放到一边,靠近傅莹道:“我是实话啊,你看你都写‘芳艳徒开眼目空’,任凭其它花开得再怎么好,眼目都看不到了,还不是你最好?”
傅莹听他这么称赞,忍不住心里一动。想他又来这一套了,当初自己可不是因他的甜言蜜语才会心动的吗?
于是她把诗稿收起来,道:“随四阿哥怎么说吧,反正我只认高妹妹的诗。”
弘历却一把抢过诗稿,将傅莹的诗从中抽出,然后把其余的还给她道:“这个我留下,其余的随你怎么处置。”
傅莹见他如此“任性”,只得摇摇头,将诗稿交给若初保管。
晚间,弘历自己在书房学习时看到傅莹的诗稿,不禁技痒,也写了几首以花为题的诗,方才觉得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什么“一东”、“三江”……这都是平水韵的韵部,古人写诗把押韵的字进行分类,弄出一个韵表。大家对古诗感兴趣的话,小米推荐一个“诗词吾爱网”,里面可以在线检测格律之类的。
第40章
自从乌林珠怀了孩子之后, 弘历对傅莹怀孕一事也是十分上心。可天不遂人愿,一个多月过去,傅莹的身体并无异常。太医过来给她诊治, 说她“宫寒”不易有孕, 然后给她开了方子,让她慢慢调理身体。
傅莹其实比弘历更渴望有孩子,毕竟以后想有个依靠。
嫁入皇室的女子,不比现代女子那般,有可以为自己事业奋斗的权力。傅莹在现代擅长的工程设计本领,到这里基本上是废了。就算以后有设计宫殿的活儿, 也不用她这个身份尊贵的人去做。
故而她听太医说自己“不易有孕”,也是十分心急,但除了按时喝那苦药之外,并没有其它可行的办法。
大约是傅莹伪装得很好, 弘历并未觉察出她心里产生过怎样的变化。依旧会和她玩闹, 对她的喜欢从未消减过半分。
傅莹不知自己到底有何魅力, 能让弘历如此不腻地和自己呆在一起, 毕竟他有那么多选择。
当然, 最好他还是不要去选择了, 毕竟自己的荣华富贵, 前途命运都与他离不开关系。一个失了宠的嫡福晋, 也不会很好过的。
傅莹常常以工科女的理性而自豪,她知道自己若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好,那就必须不能得罪弘历。尽管, 她每次去看乌林珠的时候,总是有种去看丈夫出轨“小三”的感觉。心里明明不舒服,但还是要装贤惠地关怀一番。
有时候傅莹想,索性弘历当个“风流公子”,但凡是个美人儿就要来过来恩宠一番,她也就会彻底死心了。偏偏弘历还是个“忠诚”样,每日除了忙自己的“功课”之外,基本上就陪着自己了。
他越是这样,傅莹就越不由自主地难过。仿佛真的像是现代偶尔出轨一次的“渣男”,然后“浪子回头”继续守着自己妻子过日子。
心里总觉得有一根刺,没办法消除,她只能祈祷时间和理性让她慢慢消化这种不适感。
进入冬季,天气变冷。傅莹听弘历说,等到天寒便要离开圆明园,回到紫禁城。
熹妃不怎么愿意回去,她和傅莹抱怨紫禁城的规矩太多,不像圆明园这里随性。她理解熹妃,毕竟是一个好动的人。
傅莹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到哪里不都是天天见这几个人,做这些事吗?虽然圆明园这边的景致,确实要比紫禁城里的好。
回到乾西二所之后,傅莹发现这里的窗户都已经将纱换下,换上了窗户纸,就连门都在外面都加了一层棉帘子,俨然是要为过冬做准备。
在紫禁城日日的昏定晨省并没有改变,傅莹早已失去了对宫廷生活的新鲜感。除了做自己应做之事外,她暗暗期盼自己的身体里能快点有一个小生命诞生,好给她在这种颇有压抑感的生活中,带去一点希望。
但好运还没有来临。临近年关,太医再次给她诊脉,除了嘱咐她继续喝药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雍正皇帝在举行完冬至祭礼之后,在腊月二十六这日终于停止“办公”了。不过弘历可没那么幸运,得等到除夕那日才会彻底放假,停止学习。
即便是除夕放了假,弘历还得为过年做准备。他家里这边的事情,傅莹都替他打点得差不多了,只是出席除夕宴终还是得他自己参加。
除夕那日起来之后,因日子特殊,傅莹总得盛装打扮一番。
玉净给她梳头时,见弘历不在旁边,便小声说道:“福晋平日里终究还是太朴素了些,这样打扮起来多好看啊。”
不得不说,自从上回挨了教训之后,玉净就变得谨慎许多了。虽然傅莹还是有些怀念以前她“口无遮拦”的样子,但傅莹还是觉得,玉净这样才是对她自己有利的。
傅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端庄的样子加上珠宝点缀,比平日多了几分贵气。毕竟作为皇子嫡福晋,日日只是带些通草绒花,终究太朴素了些。但她还是喜欢随性、简单,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见傅莹没有说话,玉净便继续道:“不过嫡福晋朴素,那些格格们也不敢打扮得太花枝招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