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忠勇侯府大门口的那条路一直往东走,也就半个时辰,就出了京城的大门,夜色中,那马车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了一抹看不清的影子。
赵老太太连夜派人把仙人泪送了过去,令言收到之后立即给陆吟朝服了下去,她一秒钟都不敢闭眼,就那么守着他。
初时,陆吟朝没有什么反应,但服下药一个时辰后,忽然从床上翻身下来,直接吐了一大口黑血!
守着的大夫一脸惊喜:“就是这样!只要他吐了黑血,毒也就解了!”
果然,第二日陆吟朝再醒来,已经全然不是先前的样子,他似乎不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脑中一片空白,着急地问:“宫中可有消息传来?太子如何了?”
令言给他擦擦汗:“太子着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七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副良药,治好了皇上的眼睛,皇上对七皇子十分喜爱,这几日都把他留在身侧,至于太子,几乎没有见到皇上的面……”
陆吟朝没有说话,他是知道太子的性子的,的确是不善争斗。
其实,令言没有把实情告诉他。
这几日传来的实情可比方才她说的还要严重。
也许赵令语当真是因为女主光环加身,她不知从哪里又得来了另外一幅药方,献给了皇上,竟然就治好了皇上的眼睛!
治好了皇上的眼睛,赵令语又向七皇子献策,要七皇子派了个大臣在这个档口提及那日叛乱之事太子所立的功劳,建议皇上重赏太子。
皇上瞥了一眼七皇子,直接否决了太子的功劳,倒是认为若非太子不小心,自己也不会眼睛受伤,他看着七皇子,越看越喜欢,最终重重嘉赏了一番七皇子,还下令让太子不要在殿门口候着了,有事自会通传他。
太子心灰意冷,没几个时辰得知皇上又把安排军饷一事交给了七皇子,要知道这可是件肥差,人人都想要这个差事,而朝廷之所以年年征战都损伤了那么多将士,有一个原因便是军饷不足,战心不舞。
先前负责军饷这一块的官员已经被革职砍头,如今皇上正缺个帮手做这件事,太子是以为自己可以稳稳当当地领了这个差事,也好改变一下先前糟糕的状况。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差事被七皇子拿走,要知道本朝所有战事当中,属七皇子手下折损的将士最多。
这也就算了,后宫之中传来消息,说是顺嫔被德妃教训,导致见红,皇上龙颜大怒,斥责德妃嫉妒顺嫔怀有龙胎,蓄意加害,便剥夺了德妃手中的代理六宫之权。
德妃是太子生母,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时间朝廷上下都觉得太子只怕要玩完了。
这些事情,太子都让人传来了消息,说是假如陆吟朝醒来,就要他立即想办法。
令言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是这样的人,陆吟朝为什么会为这样的人付出那么多?
她给陆吟朝擦擦额上的汗,没有忍住说道:“太子与七皇子都不是可靠之人,你却为太子受了这样多的苦楚,这天下是有许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你呢?你首先得保全你自个儿。”
陆吟朝伸出手摸摸她的脸颊:“你瘦了好多。”
他许多事都没有告诉她,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不希望她知道那些复杂肮脏的东西,等到事情明朗,渐渐尘埃落定的时候,她自然也就懂了自己如今为何非要这样不可。
他没有说,令言便也没有问,十日欢的毒解了,太子终于来到了陆府。
“吟朝,你曾经说经此一战本王势必会得到许多好处,可如今是晋王得了父皇的欢心!你我筹谋数日,如今竟然就这样落败,本王不甘心!”
太子连日来的忧愁都表现在了脸上,陆吟朝还有些虚弱,轻轻咳了几声说道:“太子殿下,您忘了我们原来的目的,是除去顾赞,若是能除了顾赞,等到大漯河再次决堤之时,您觉得七皇子还会占据上风么?”
大漯河是七皇子最无能为力的地方,就算他再得圣心,一旦决堤,民不聊生,那么七皇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立功。
这下太子才算镇定了些,但仍旧砸了砸自己的胳膊:“可是!本王实在是忧心,父皇与老七关系日渐亲密,老七原本就得皇祖母的喜爱,如今母妃又被人蓄意陷害,得了惩罚,若是再出个意外,本王的太子之位只怕就要没了!”
陆吟朝穿着寻常的淡青色直缀,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眼神毫无波澜:“太子殿下若是相信微臣,便就放宽心吧,顾赞之事微臣已经搜集了证据,几日之后便可见分晓。”
太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放心了,这几日多亏了你夫人照看你,不知道你夫人都喜欢些什么物件?回头我让太子妃备些礼物送来。”
“多谢太子,微臣内人向来俭朴,太子的心意她若是知道了必定很感激,太子妃手上事物冗杂,不必浪费在这上面。”
这话让太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看重陆吟朝,相信陆吟朝完全是因为这人的确是有才能。
当初陆吟朝一个未曾高中的人找过去,他直接就相信了陆吟朝的话,后来也确实在陆吟朝身上得了许多好处,但现在一想,自己似乎也太过鲁莽了。
既然陆吟朝这么在意他夫人,自己不妨敲打几句,好让他更尽心地帮自己做事。
太子没再多留,很快离开了,陆吟朝独自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的一张纸渐渐地揉成了一团。
方才太子是在拿令言威胁他么?
呵呵,他确实没有那般单纯的心思,太子与七皇子都不是什么完美的主子,只是因为天生是皇家的血脉,才比旁人高贵了些,若论才能,天下比他们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陆吟朝站起来身来,眼神微微有些阴暗。
他这人最不喜欢旁人威胁他。
门被敲响,是瑞琴的声音:“老爷,夫人有些不舒服!”
陆吟朝立即走过去开门:“夫人怎么了?你们是如何伺候的?”
瑞琴吓了一跳,明明前些日子老爷待他们这些下人都还和颜悦色的,怎么忽然就又严厉了起来?
“夫人,夫人头晕……”
瑞琴才刚说完,陆吟朝已经走了,他一只胳膊被纱布抱着吊起来,走路走得飞快。
令言在卧房里等得着急,她确实有些头晕,但并不严重,只是怕陆吟朝在书房里待太久别又累着,这才把他骗来。
果然,他着急地回来了,一进门就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她的额头:“可好些了?”
令言笑:“没什么呢,就是方才吃了些火腿卷,有些犯恶心,大约是这几日都睡得不好,这也不是头一次恶心了。”
她说着又觉得自己想吐,赶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龙井,原本指望清香的龙井能压一压胸腔里恶心的味道,可没有想到,她刚喝完就立即吐了出来!
第72章
陆吟朝瞧见令言呕吐不止,赶紧给她递了杯清水要她漱口,一边给她拍背,又着急地命令丫鬟:“去叫大夫!”
瑞琴早已吓得面色发白,飞也似地跑去叫大夫。
令言吐得难受,好容易平息些,靠在他怀里虚虚地说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怎的忽然就这样了,莫不是我中暑了?”
近来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地热,陆吟朝瞧着她难受,比她更难受。
他一只胳膊还伤着,便伸出另外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你可觉得人热?若是你觉得热,我让人取些冰块放在风轮之上,这样送的风就更凉爽,只是你底子虚,也不能太过贪凉。”
令言听着听着又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嫌弃热,就是那股子恶心的滋味挥之不去。
陆吟朝见她水润润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声不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抓紧她软软的手指:“你,你的月信……”
正说着,大夫来了,给令言一把脉,瞬时笑得跟花儿似的:“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陆吟朝噌地站起来,但又觉得自己在外人这样不大好,便放缓了语气:“大夫,我夫人这是?”
大夫笑得脸都皱了:“尊夫人这是有了!”
陆吟朝转头去看令言,令言有些愕然,他眼底却漫上了浓浓的笑意。
“那就有劳大夫给开两幅保胎的药把。”
大夫点头,给开了几幅温补的药,叮嘱道:“如今时日还短,夫人定要注意休息,心情要保持愉悦,饮食上也要注意一些,若是有任何不舒服,请及时派人喊我便是。”
陆吟朝大手一挥,赏了大夫一把银子,乐得大夫嘴都合不拢了。
令言被他扶着躺到床上:“如今你身子不比从前,还是躺着得好。”
因为方才吐得不舒服,令言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有了的事实,但既然确实是有了,也只能小心着些。
陆吟朝在床边逡巡两圈,仍旧是止不住的激动,他沉吟一番,吩咐下去:“府上人人都有赏银,每个月的份例也都要增加。再拿些银子去大慈寺捐些香火,京城之中现下有个施粥所,以夫人的名义去捐些米面,另外,着人叫绣娘来,给夫人重新量身体做衣裳,再去把老宋喊来,商量下近日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