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你跟我说说,怎么突然就不愿意了?!”
赵卓苦笑:怎么说?说她同子阳两情相悦,自己不好横插一杠?……兄弟俩同争一女,那父亲会如何看她?她将来又如何自处?
他只能深深地俯首,“儿子不愿,求父亲不要为难。”
赵兴深深出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儿子,沉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待梁公抵达兖州,我会同他商议的,你回去罢。”
“父亲!”赵卓猛地抬头。
赵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回!去!要我再说第三遍?!”
“儿子告退……还望父亲三思。”赵卓最终还是低头行了一个大礼,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后,赵兴仍旧拧眉盯了一阵的那门扉,脸上却多了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他止不住地摇头——真不知道,伯庸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是哪里养成的。
乱世之中,要得就是争!就是抢!
视线又转回到桌上,他又眯眼打量了一阵儿那卷未完成的舆图,尔后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木匣来,将那匣上的铜锁打开,取出其中的卷轴,珍而重之地在桌上展开。
赫然也是一张舆图……不过,其上只粗糙地标注了兖州几个大城的方位,以及流经兖州的大河流向,其余便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但这已是从陈潼处找到的最详细的一份舆图了。
他将梁玥已经标注的地方和那张图一一对照,竟是贴合了大部……甚至还要多上许多细节。
赵兴不觉攥了攥那画布的一角,看到其上的褶皱,又恍然惊醒,小心地重又捋平——
……这个人,绝不能放走!
*
梁玥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昏过去,所幸姚章并没有因此对她生出什么不满来,态度依旧如前,这让梁玥多少放松了些。
她之后也不敢像那一日那般拼了,只小心翼翼地试着自己能承受的底线,感觉不对的时候,就立刻将称号换掉,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些头疼,但也没再出现昏迷的情形。
梁玥这一世衣食不愁,很少像这般目标明确地做一件事情,投入之后竟不觉时间流逝。
待着春装觉得热了后,她才晃觉已经入了夏。找出夏日的薄衫换上,却察觉肩线松了许多。
梁玥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腰——
瘦了?
不过,她这儿也没备着称,就是连大些的穿衣镜都没有……梁玥叹了口气,毕竟是寄人篱下,比不得家中。
不过,若是在家中,有专门的绣娘给她做衣裳,不等她察觉到身材变化,衣裳便早就换过了。
想着,又不觉念起了久未相见的父亲和周大哥,一时心情低落了下来。
正愣神间,窗外传来了一阵袅袅琴音,梁玥有些恍惚:这还真是……久违了。
她也忙以琴音相回,只是因为方才想起了父亲和周大哥,琴声的中思乡愁意如何也遮掩不去。
梁玥不愿让自己的心情搅扰了这个琴友,琴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最终停了手。
那边似乎也顿了顿,旋即又响起一阵十分柔和的曲调……仿佛……不、就是在安慰她。
梁玥脸上的表情不觉带了几分笑意:虽未相见,但这定然……是个极温柔的人。
*
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日,梁玥正捧着竹简细读,姚章突然过来。
梁玥不觉看了眼天色,还不到午膳时分……她有些疑惑地屈膝行礼,“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姚章笑了笑,“梁公到了兖州,正在赵府同主公会见……今日到此便可,梁姑娘不若回府中等待,也好早些父女相见。”
“爹爹他回来了?!”梁玥忍不住站起身来,手中的墨笔一个不稳、滑落下来,砸到了那几乎完成的舆图之上,滚了几滚才落到地上,在上面染出了一大片的墨迹。
姚章眼皮一条,立即将自己的袖子压到那团墨渍上,以期能将那未干的墨迹吸出些许来。
梁玥几乎未见过姚章变了脸色的模样,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作为的意思,“不妨事的……我再画一张就好。”
这上头的东西她都记得分明,无非就是再费点时间,重新画一遍的事儿。
姚章听她说得轻巧,才缓缓收了手臂,肉疼地看了一眼那张脏污的舆图,有些勉强地笑道:“那便有劳梁姑娘了。”
梁玥这会儿心思全飞到即将见面的父亲身上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勉强,只随口道了一句,“只可惜姚先生的衣裳了。”
“……这倒不妨。”
要是脏了一套衣裳就能换回一张舆图,他这辈子只穿脏衣裳也没什么。
梁玥:?
错觉吗?她总觉得从姚章的话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第17章 失踪
无论梁父如何心急自家的女儿,到了东平必定要先去拜会赵兴。
梁玥虽是得了消息,也只能回到自己院中等候,不能立刻就见到父亲。
不过,她回去后,倒是发现了一个更为紧要的问题——
梁瑶不见了!
前几日的阴影尚未散去,梁玥脸色骤变、匆忙跑了出来,焦急地询问守在门口的那个卫兵,“这位将军,您今日可见到过瑶儿?”
随着梁玥手中的那份未完成的舆图内容渐丰,守在梁家姐妹院门口的卫兵,早就从赵卓手下的卫队,换作赵兴直属的虎豹骑,既有看管,同时又有保护的意味在。
梁玥对此倒是不怎么了解,她门口的护卫本就时时更换,她又不识得番号的辨认方法,自然也分辨不出这些不同。
但无论是赵卓手下的卫队,还是赵兴的虎豹骑,都是正当壮年的男子,虽然守在梁玥的门口,时不时的有相见的机会,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受到这美貌的冲击,还是有些吃不消。
那卫兵当即脑中空白,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梁玥身上,嘴里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梁玥看他这态度,还以为梁瑶出了什么事情,更是着急,不觉凑得更近,哀求道:“将军,您直说便罢,我、我……”
赵兴的虎豹骑都是千挑万选出的精锐,给梁玥守门这美差,自然是内部比斗决出来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可那卫兵这会儿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稳,打了几下晃,眼看着就要栽倒了。
还是正在回去的姚章回头看见这情形,返身回来解救了这卫兵。
他伸手拦了拦都快贴到那卫兵身上的梁玥,温声道:“梁姑娘莫急,令妹的下落,我或许知晓,请随我来。”
梁玥连连点头道谢,快步跟了上去。
兴许是看出梁玥的急迫,姚章一面走着,一面温言安慰道:“梁姑娘莫急,令妹只是出去玩闹。此事主公亦是知晓,已下令不许伤她,不会出事的。”
梁玥闻言一愣,想想那本书中的说法,她竟隐隐生出一点猜测来。
果不其然,姚章带她出了赵府,便乘上了马车,一路往北赶去。
北郊……是赵军的驻扎地……
木栅栏围起、被削得尖锐的顶端斜斜地指向上方,单只看着便让人生出些不适来。
姚章先一步下了马车,守门的将士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末将见过姚先生。”
这将士说完后,发现竟只有他一人出声,不由有些纳闷:都这么久了,竟还有人敢不敬姚先生,今日同他一起守门的应当不是蠢到家的新兵蛋子啊?
他稍稍抬了抬头,想提醒一下身旁的人,却一眼看见了姚章身旁的那个女子。那一瞬间,眼前像是有烟花炸裂,直直占据了整个脑海,再也容不下别的想法。
梁玥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目光,看着抱臂和守门将士“僵持”的姚章,不觉后退了小半步。
她虽是心忧妹妹的下落,但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当即压低了声音冲姚章道:“姚先生不必为难,军.营重地,我进去实在是多有不便。姚先生若愿意进去将舍妹带出来,玥实在是感激不尽。”
姚章一笑,“梁姑娘多想了,只是进去看一看罢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若是梁玥成为了自己人,那带她过来并无什么不妥;若她成不了自己人,那单论她那绘制舆图的能力,便不会有活着走出兖州的机会……如此,便更无不妥了。
两人对话的功夫,那边士兵也如梦初醒,几声稀稀拉拉的“见过姚先生”之后,便急急忙忙挪开入口处的木障,将人请了进来。
姚章领着梁玥往里走着,一路上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霹雳乓啷的兵器掉落声不绝于耳。
梁玥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仿佛能将她穿成筛子的目光。
梁玥走了几步,就被这些眼神盯出往后缩的冲动,她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姚章的长袖,压低了声音道:“姚先生,这……不妥罢……不合规矩……”
驻兵的地方随随便便领人进去,真的没问题吗?而且领的还是一个女子……从这些士兵的反应来看,问题大着呢。
姚章低头轻瞥了一眼自己被拽住的衣袖,脸上忍不住带上些笑,“梁姑娘放心,章既把姑娘带到此处,自是得到过主公的应允,姑娘不必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