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卫早早的看见火把过来,但因前院没有什么骚动,东宫也没有乱起来,故而还以为太子的人过来,不但不曾戒备,甚至在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上前迎了两步。当看清楚来人不是自己人时候,两个人转身便朝门里面跑,可因得了里面的人命令,他们离大门很近,离柴房有些远,才跑了两步便被人抓住了!
秦肃根本没看那两个人,跑到柴房便踹开了门房,目光停留在角落里蠕动的人,只看了一眼那明亮的双眼便再次暗了下去,转身走了出来。徐年跟在秦肃的身后,快步走进去入眼是一道桃红色,他却没有离开,想了想蹲下身去,拿出了她塞在嘴巴里的布条。
徐年道:“王爷!是丽芸!”
秦肃欲离开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一眼:“杀了。”
丽芸眼里都是惊恐急声道:“王爷!小姐从窗户上跑了!!太子殿下的人抓了小姐!是我将那些人谴开将小姐放走的!”
秦肃不等她说完,便快步朝角门走去,他的脚步很急促,说起走,不若说是跑起来。徐年却没有离开,他看了丽芸一眼,冷笑一声:“好好的看着她!等找到小姐再处置她!”
有两个侍卫留了下来,徐年快步跟上了秦肃的脚步。
正和宫门已摇摇欲坠,撞木一下下的撞在门上。郑王的神情越发的焦灼,他眉宇间都是疯狂与狠戾。他紧紧盯着秦禹写退位诏书,只要秦禹敢慢上一分,他的刀便逼近颜薇一分,当秦禹终于撂下了笔,郑王这才扔了手中的刀子,急急忙忙的拿起诏书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传位于皇二子秦锐时,眼里的焦灼与急躁全部化作了兴奋与狂喜。片刻后,他一字不落的看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有些扭曲的笑意,可才笑了两声,又骤然停了下来。
郑王吼道:“御玺呢!御玺呢!还不快盖上!父皇的私章呢!快点!盖上!”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是尖叫了起来。
王顺急忙起身去拿御玺,秦禹开盒子拿私章,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秦肃怎么都扣不开那盒子上的扣。郑王粗暴的推开了秦禹夺过来匣子,便打开,众人都紧张的望着郑王的一举一动。
“咚!——”的一声巨响,正和宫的大门轰然倒塌,很快就传来众人的吆喝声与厮杀声。
郑王也听到了这一声响,先是朝外看了一眼,然后急忙开匣子,他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他整个人都发抖几次抖着手,匣子骤然掉落地上。
冯新目不转睛的看了片刻,可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冯新看了郑王一眼,提着刀便跑了出去。郑王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拣起来了匣子,不等抬头,便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顾纪安扔了砚台,极快速的从官靴里掏出了匕首,便扎向郑王。
郑王挨了一下,尚未回过神来,便感觉到危险,几乎是下意识的用胳膊去挡了一下!那匕首便重重的扎在了他的胳膊上,郑王惨叫了一声。顾纪安那只被砸的伤痕累累的手腕圈住了郑王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对着郑王的脖颈。
“顾纪安!”秦禹几乎是下意识便叫了一声,可叫完以后,嘴巴动了动才道,“不要伤了郑王性命……”
颜薇浑身都是伤,虽都已止住了血,可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凄惨。她在秦禹喊顾纪安时候抬起眼看向秦禹,当听到他后面那句话时,又慢慢的垂下了头。
顾纪安点头道:“皇上与娘娘在此等候,臣这边将人押给太子殿下。”
秦禹想了片刻又道:“郑王已伏法,朕同你一起去。”
顾纪安道:“皇上若要出去,最好站在臣的身后。”
秦禹颌首,坐起身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与衣袍。
“我同皇上一起去。”颜薇起身走了过来,单手帮秦禹扶正了发冠,将秦禹搀扶了起来。
秦禹看了颜薇片刻,目光划过她身上几处伤痕,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拍了拍她的手,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跟着顾纪安朝外走。
院中的人火光闪烁,犹若白昼。两方人马还在厮杀,因郑王带着的人盔甲上坠有红缨,倒是好辨别的很,地上的尸首大多都是身带红缨的人。郑王虽是带了百十来号人过来,可太子的人更多,那些身戴红缨的人,已被杀到了内围。冯新身上已有几处刀伤,可还是剩下的几十个人,死死的护住正殿的门口。
顾纪安挟持住郑王大步走了出来,高声喝道:“郑王已被生擒!叛军立即缴械投降!”
冯新回头,看见郑王浑身是血的被劫持住,瞳孔缩了缩:“王爷!顾纪安你……”
郑王到底惧死,急声道:“冯新!快让人放下武器!”
冯新与郑王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刀扔了出来,跪在了一侧。郑王的人见冯新如此,众人纷纷效仿,都毫不犹豫的丢下了手中的长刀,跪了下来。
一时间,郑王的人便全部放弃了抵抗,正和宫也安静了下来。
郑王见冯新如此听话,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一动,想要挣脱顾纪安的钳制,可顾纪安却紧盯着太子的人,不肯放手。秦禹紧绷了一个晚上,也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便在此时,一枝利箭从黑暗的角落,骤然射了出来正中郑王胸口!
郑王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垂首看着胸口的箭,抬手摸了摸胸口的血,这才又望向太子秦英的方向。
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怔愣,仿佛不曾从这变故中醒过神来,就连颜薇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
“锐儿!”秦禹一声悲痛的喊声,终于将众人拉回神来。
“王爷!”冯新目眦尽裂,朝郑王扑了过去。
顾纪安忙将郑王放了下来,急声道:“太医太医!”
冯新扑过去,攥住了郑王的手:“王爷!”
郑王双眸似乎已有些看不清人:“冯新……”
冯新急声道:“卑职在!王爷!你坚持坚持,太医马上就来!”
郑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他紧紧的攥住了冯新的手,挣扎道:“我们上了太子的当,他计谋周详……”话未说话,大口大口的喘息。
冯新双眸赤红,低声道:“王爷不必多说,卑职都明白!王爷为太子卖命,却上了他的当,太子想要一石二鸟,不光要借咱们的刀杀了静王,他还要将您的命留下!”
郑王轻轻的颌首:“冯新,太子狠毒……”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火把下,冯新的眼圈都红了起来,他咬牙道:“卑职明白……”
秦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将两个人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当郑王睁着眼,没了动静,他仿佛才从这几句话里醒过神来,抖着手去摸郑王的鼻息,而后便恸哭了起来。
“郑王谋逆造反,挟持皇上!已被正法!大家同我拿下郑王余孽,救出皇上与贵妃!”太子这边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众人再次扑向前去!
冯新抄起刚丢弃的钢刀,高喝道:“太子谋逆,众将士与我一同保护皇上杀出重围!”
两方人马再次厮杀了起来。
王顺尖叫道:“护驾!护驾!”
顾纪安眼看着太子的人毫无顾忌的冲了过来,也拣起了一侧的钢刀,将刀柄用布条绑缚在手上,护在了秦禹与颜薇的身侧!太子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风轻云淡的看着一切,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光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才侧目道:“静王呢?”
周鹏举低声道:“方才问过了,静王去了皇后娘娘宫中,这会该是要快来了。”
太子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个民女……”
周鹏举忙道:“太子殿下放心,那个民女已被关在东宫,若真如丽芸姑娘所说,静王回来后也必然投鼠忌器!”
东宫角门离皇城北门没有多远,平日里这处极为偏僻。皇城虽是平静了下来,可城门附近也都戒严了,东边是皇城的内护城河,西边就是城门,若是不想回东宫,要不就是从北门下面路过,要不便是游泳出去。
从水路出去,必然是要潜水的,段棠虽是会游泳,但是在不熟悉水路的情况下,潜水出去也是行不通的。段棠身上湿了不少,裹着怀里的东西,也不敢离北门太近,找了三处靠墙的地方躲了下来,好在这里有几处原先护城河边的水缸,她将整个人都缩在空空的大水缸里,动也不敢动。
这里离东宫角门也没有多远,不知过了多久,段棠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生,该是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跑了过来……
段棠知道,定然是东宫的人发现了自己不见了,追捕了过来。她敛了敛怀中的人,将自己贴在缸里,屏住了呼吸,不敢抬头看,甚至因为紧张而闭上了双眼。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脚步越来越近,在附近停了下来。火把似乎就停在头上,段棠缩成了一团,大气都不敢喘,裹了裹怀中的人。
秦肃将手伸入缸中,摸了摸段棠有些散乱的发髻,紧绷的唇角,有了柔软的弧度。段棠蹲在水缸里发着抖,当感觉头发上有温度,她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慢慢的抬眸望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