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犹豫了很久,觉得有些难办:“长公主殿下,陛下说了,你若是再过来,他也不愿见你的。”
沈葭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去为难宫人们。
她的眉头微蹙,和气地说道:“没关系,我在门口守着。等他明早出来时,我总会见到他的。”
说罢,她就将伞搁放到一边,去坐在檐下的台阶上,颇有一种债主上门讨债的架势。
宫人们简直是目瞪口呆,
陛下好像真没说过,不让她在门口堵人?他们想了想,感觉合理,就没有请沈葭离开。
但是,旋即,他们有了新的困惑。
长公主今日为何三番两次地过来?
难道是因为陛下之前欠了她很多诊金?两人因为诊金的事谈崩了,所以,殿内之所以有动静,是因为他们在打架?
宫人们开始佩服沈葭这种惊人的要债毅力。
夜晚的雨大,风也大。
零碎的花瓣不时地被拍打到她的脸上。
沈葭的身子纤柔,衣裙料子也薄,坐在台阶上时,难免会有一种要被风刮跑的感觉。她觉得累的时候,就将头枕在旁边的柱子,小憩一番。
宫人们看不下去,去拿了一件披风递过去。
“谢谢。”她收下披风,竟然觉得这台阶坐在还挺舒服的。
毕竟是运动过度,她身心俱疲,不知不自觉中,竟真是睡了过去。
等被人拦腰抱起时,她还没有知觉,只觉得身下不再硌得慌,像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沈葭翻了个身。
迷糊中,她感觉到床边有一个人,鼻尖萦绕着龙涎香的味道。
她揉了揉眼睛,立马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司徒衍坐在床边,眉目沉沉。
“既是醒了,就给朕回去。”见她醒来,他敛去笑意,当即撩袍起身。
沈葭迅疾地坐起来,小心地拽住他的衣袖,眸里滚动着晶莹的光,“皇帝哥哥,能先别走吗?”
“不走,你是想再多做几次?”烛火的掩映下,司徒衍一挑眉梢,凤眸里显然多了些许浮冰。
沈葭的手指微颤,默默地收了回去。
她拽过被子,扶自己坐起来,轻轻地摇头,目光真诚了些。
“不是,我是想说。其实,方才的一些话,你不必放在心里。”
少女的声音又娇又软,还是一如既往得清甜。
司徒衍的步子一顿。
咀嚼着她的这番话,他侧过身子。
高大的身影被映到地砖上,罩了一道阴影下来。
他睨她一眼,好似在考虑她方才的话语。
气氛依然冷凝。
她大胆地蹦下床来,去他面前,仰起小脑袋,看着他的脸。
沈葭的小手握成拳,见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她又是伸出葱白的细指,去勾勾他的手。
“我亲你一下,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她眨眨眼,眼睛水汪汪的,惹人垂怜。
第68章 温柔
见他不说话,沈葭踮起脚尖,试探性地去贴近他的唇。
而等她快亲上去的时候,司徒衍却走开,往床榻走去。
“朕乏了,要睡觉。”
“那我要走吗?”沈葭可怜兮兮地望着,一双眸里,湿润得可以汨出露水来。
毕竟,她今天晚上来来回回那么多次,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了些。这要是传出去,对两人都不好。
司徒衍的脊背一僵,依然没有说话。
沈葭心觉还是不打扰他休息,就转过身,打算自己去找个角落窝着,将就一晚。
她见到书桌边有一方软榻,就走过去,躺到软榻上,惬意地阖上眼。
可殿内太过空旷,她感觉凉飕飕的,软榻上连条薄被都没有。
她有点冷,以为自己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
没想到,她才刚躺下去,就发现自己又被司徒衍捞起来。
司徒衍抱起她,将她放回床榻上,再是脱下她的衣裙和鞋袜,扯过被子。
然后,他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
沈葭:“……”
她侧头,望了眼司徒衍,发现他已是闭上了眼睛。而眉心揉成一团,显然是还念着烦心事。
“还疼不疼?”散漫低沉的声线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
沈葭一开始没听懂,等反应过来时,她一下就懵了。
这种事后问题该怎么回答?
她想来想去都没没办法开口,索性转移了话题。
“其实,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啦。”沈葭硬着头皮,拽住他的胳膊,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你就当我是好奇心发作,出远门度假了,大不了,你也不用拨给我经费了。”
此刻的司徒衍冷酷得一批,沈葭说的口干舌燥,他愣是没有给半句回话。
沈葭也没有灰心,继续好声好气地哄道:“容国那边的风光好,我玩够了还是会回来的,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心里去,把自己给气坏了。我听说那边的蟹黄糕和桃木剑都不错,回程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一些回来的。”
沈葭在心里微微叹息,她若是跟司徒衍说实话,她估计连皇宫的门都出不去。
说完,她没有听到司徒衍的回复,又是偷偷地侧过脑袋,观察他的神色。
见司徒衍双目紧闭,长睫毛搭在下眼睑上,呼吸均匀,她以为他真睡着了,顿时没了说下去的动力。
“罢了罢了,我怕再说下去,把你吵醒,你就真要揍我一顿了。”
沈葭自言自语着,刚打算合上眼时,忽觉腰间一疼。
“你个小骗子,朕真想把你一口给吃了,看你还想着往哪里跑。”司徒衍简直是咬牙切齿,随后,又低低地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沈葭听到他说话,心知他该是同意了,心里窃喜。
“你讨厌,以后不要不准再掐我的腰。”许是做完那事比较感性,她娇柔地嗔了一声后,将身子蜷缩到他的怀里,进入梦乡。
等她沉睡时,司徒衍的大手搭在了她的手上,紧紧地握住,深邃的眸里,没有丝毫的倦意。
到了容国使团归国的那日,司徒衍并没有来为沈葭送行。
司徒衍只对外宣称,说她生病了,需要安静地养病,这段时间闭门谢客。晋宫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已经不在晋宫。
容国的车队在路上行进了几日,到了晋国的边境之后,在边境处的襄城暂时歇脚。
这天晚上,马车在襄城的驿馆前停下。
沈葭戴了长及足踝的幂篱,从马车上下来。
姬煜友好地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但被她避开了。
他也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向她介绍:“长公主,容国物产富饶,山水丰美,你定是会喜欢的。”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多年前,前朝覆亡之后,晋国的高宗皇帝及其父亲创立晋国。前朝大门阀宇文家族创立容国,以灵江和云岭为界而划分,与晋国分庭抗礼。
与晋国的嶙峋干戈和辽阔地界不同,容国的地理位置偏南,拥有望眼得绿的春色,河流湖泊纵横交错,更添了诸多细腻与柔和。
光是一个与容国接壤的襄城,沈葭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柔软。
只是,襄城百姓的目光里充满了戒备,似乎在寻思这些马车里的是不是自己人。
沈葭接收到异样的目光,想了一会,觉得也不奇怪。
容国的上一任皇帝宇文拓曾是前朝公主的未婚夫婿。许是因为未婚妻当年被劫走,又无辜惨死的原因,宇文拓在位时期,曾向晋国宣战数次。利益与私怨夹杂在一起,两国不和已久。边城的百姓们饱受战火,也会对往来的车马商贾警惕些。
姬煜见状,对沈葭笑道:“你不必见怪。”
沈葭收回打探街市的目光,轻摇头,“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说话时,语声淡漠,看起来,对这边的景致和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
“长公主可是因为舟车劳顿,所以没觉得不大舒服?”姬煜似是流露出些许的好奇之意,对她嘘寒问暖。
沈葭轻叹一声,“我就是心情不好。”
“可是因为你们的陛下没有为你送行?”姬煜又是颇有兴致地问:“我听闻你跟陛下好像起了争执?长公主可曾在什么方面得罪过陛下?”
你知道的可真多。沈葭心里腹诽,面上却是像缺了兴趣,“我天赋平平,没有特长,又非先帝亲生,素来是不讨陛下喜欢的。”
姬煜想起曾在衮州见到的那一幕,认为司徒衍对沈葭还挺上心。
“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不一般。”
“那是因为以前,他还算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姬煜回味着她说的话,顿时有些不太能理解,“就是以前,你们的关系好得像朋友一样?”
沈葭观察着姬煜的神色,再是点头,“对。”
她假装叹了口气,“你看,我跟你来容国,他都没有来送行,还硬是说我在宫里养病。再过些时日,他是不是就要对外宣称,我已经病逝?恐怕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长公主别担心,我相信陛下不会那么待你的。”姬煜倒是豁达,还开口安慰她,“就算你真回不去了,那你可以留在容国,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