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见有人挑了竹帘,他才收回视线,淡淡地问:“如何?”
来人禀道:“六王爷,那位胡商和牙婆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闻乐长公主带走了。此时,他们应该已在前往容国的路上。”
薛仁钺微垂眼睫,悄然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来人有些不明白,疑惑地问道:“六王爷,闻乐长公主平时也不掺和什么,你为何对她下手?还要将她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平日里,薛仁钺给予这些手下的待遇很好,他还曾对自己人说过,若是他们对他有什么想法和不满,都尽管说出来,他不会怪罪。
很多人说了自己的想法,薛仁钺还给了他们赏赐。
因而,现在的这名手下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就将心里的疑问说出。
薛仁钺一掀眼皮,唇角翕动:“听闻,容国的仁宜太后正在寻沈葭。而沈葭要是在陛下的手里,陛下肯定不会放人。如果本王给仁宜太后送去一个筹码,陛下为了自己的妹妹,说不定,就会同意用葭儿换闻乐回来。本王是在帮仁宜太后一个忙。”
而且,方才,司徒闻乐可是自己跑掉的。司徒衍查不到他的身上,最多就是知道司徒闻乐是刚好被牙婆和胡商卖到容国去,刚好落在仁宜太后的手里。
而金吾卫长使林郡与他母妃的那段交情,几乎没有人知道。谁也不知,林郡其实是他的人。
“王爷的目的仅是如此么?若是陛下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那更合本王的心意。”薛仁钺的面上挑起浅笑,笑容里多了些冷酷的意味。
“如今,陛下与长孙家族内斗,长孙家族虽是受挫,但朝中势力不稳,陛下亦是焦头烂额。”他继续道:“容国与晋国的关系也不好。自从前朝覆亡后,南边的一些起义军一直在寻找机会,攻入京城。”
“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若是因为一个女人,跟容国起了争执。起义军就有了正当的理由,挑唆民众。这正是本王的好时机。”
说着,薛仁钺的心里颇为感慨。
沈葭以为她和司徒衍在一起了,就能远离他了么?她想的未免太天真,等江山易主之后,她还是要落到他的手里。
他试过很多次,但都没有将她忘记。她早已成为他心尖上的朱砂,可他着实不愿看着她与司徒衍郎情妾意,而他只能靠过往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度日。
“王爷深谋远虑,在下着实钦佩。”手下拱手道:“就是不知道,要是陛下不愿换人,那仁宜太后会如何对待闻乐长公主。”
“本王只能对不住闻乐了。”薛仁钺轻轻摇头,又嘱咐道:“你去告诉那胡商和牙婆,这一路上,待她好些。”
数日后,司徒衍派出去寻找司徒闻乐的人,也回到了晋宫。
“陛下,属下有长公主的消息了。”千寒将消息带了回来。
司徒衍还未开口,沈葭已是奔过去,问道:“她在哪里?人怎么样了?”
千寒犹疑了许久,才道:“当日,长公主从皇宫里出去后,不慎被牙婆和一名胡商盯上,被绑架送往边境。属下发现的太晚,长公主现在应该是到了容国国内。”
“为何会在容国境内?”沈葭深吸了一口气,微蹙眉头。
千寒回道:“或许是他们有那边的客人,所以,他们将长公主卖过去。”
沈葭当即蹙了眉。
前几日,仁宜太后曾传信来,提到过让她回去的事。当时,司徒衍修书一封,称会照顾好她,让仁宜太后不要再提此事。
伺候,仁宜太后好像真没其它动作了。
如今,司徒闻乐又恰好到了容国,她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朕让你们去寻人,你们还当真是花了这么多天?”司徒衍对待下属一向严苛,此时,他的眸里渗出些狠厉之色来,“是不是再晚一点,告诉朕消息的就是仁宜太后,而不是你了。”
“属下知错。”千寒单膝跪地,很是惭愧。
沈葭看了眼跪地的千寒,思考了一会,对司徒衍说道:“皇帝哥哥,我觉得,此事,不一定是仁宜太后所为。晋国到容国路途遥远,而闻乐先是瞒过宫内侍卫的眼睛,后来,绑架她的人也没让各个城池的守卫发现她,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司徒衍侧过眼眸,听她继续说。
“我有一个办法。”沈葭坐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眼眸亮晶晶的。
第88章 下落
司徒衍睇沈葭一眼,沈葭又自顾自地说道:“若是闻乐真的在仁宜太后的手里,仁宜太后的目的仅是让我回去的话,不如由我去把她换回来?”
“哦,原来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司徒衍直接侧过身,一看就知道,他对她说的办法并不感兴趣。
“你说好不好?”沈葭拉住他的手臂,晃来晃去。
“你想都不要想。”司徒衍漫不经心地提笔,开始翻阅奏报,誊写书信,“那朕还不如直接向容国出兵,逼他们交人。”
沈葭则是道:“皇帝哥哥真认为,是仁宜太后差人来将闻乐带走,然后又顺利地通过那么多关卡的吗?”
司徒衍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只是眼眸却深了几分。
沈葭刚才想了一番,觉得此事疑点太多。若人真是仁宜太后带走的倒还好说。可劫持的司徒闻乐的若是另有其人,晋国真为此对容国出兵,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她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若是因为此事,两国之间起了战事,怕是会挑起民怨。这晋国的百姓怕是又要对我不满了。如果事态变得严重,那闻乐也会有性命危险。”
司徒衍幽邃的目光从奏报上扫过,垂目道:“我觉得你去了,也会有性命危险。”
“我不会有性命危险的。”沈葭想起,当时,在襄城时,仁宜太后所做的举动,即是开口:“我觉得,她对我还蛮好的,给我好吃的好喝的,也没让人虐待过我。”
司徒衍将她的小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下,裹在掌心揉了揉,像揉着小猫的肉垫。
揉了一会,他轻叹道:“一个仅相处了几天的外人而已,你就还没有了解过她是什么样的人,就开始帮她说好话了?”
他以前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沈葭的手指被挠得有点痒,默默地将手抽出来,脱离他的大掌。
她的眼波微微荡漾,细想了一遍,也感觉奇怪。
她跟仁宜太后总共也就说了几句话,但她却感觉,仁宜太后对她没有一星半点的恶意。
看到仁宜太后背上的伤疤时,她也莫名地感到心疼。
须臾,沈葭樱粉的唇动了动,如实道:“当时,长孙太后曾在半路派了刺客来追杀我,若非他们的人护着,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对于此事,司徒衍曾有所耳闻,他的面色当即沉下。
长孙氏毕竟是他的生母,又曾对沈葭,还有沈葭的母亲做过难以饶恕的事,他的内心还是对她感到歉疚。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比这更好的方法,多得是。”
“但是,这是最简单的方法。”沈葭眼眸清亮,分析道:“要是绑走闻乐的另有其人,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来探探幕后之人的目的?”
见司徒衍轻“哦”了一声,沈葭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没想到,他却是站起来就走。
看上去,竟是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葭的心思迫切,赶忙追了过去。
因着她的动作太急,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掀翻了金案上的砚台。
砚台砸到她的脚尖上,墨汁溅洒到她的裙摆,但她没有在意,忍着疼痛,追上了他的步伐,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司徒衍在听到砚台落地声时,就停下了脚步。
他顿时有点担心。
而他想转过来,看看她是否受伤时,沈葭已是将小脑袋贴到他的背上,让他没法转身。
司徒衍低头,看到她那双皓腕莹润若白雪,却是纤细得过分,仿佛一折就能断,他顿时不敢动了。
沈葭喃喃问道:“皇帝哥哥,是在担心我不会回来了吗?”
听出了她言语里的委屈之意,司徒衍不免失笑,“你这小骗子总是让我担心,我难免要多防着一些。”
“这次,我绝对不会放你鸽子。”沈葭信誓旦旦道:“仁宜太后说不定只是觉得我没有给她一个交代,等我给了她交代,说不准就不会勉强我留在她身边。而且,你派了人跟着我,她就算不放我回来,我自己也是有办法回来的。”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先是答应了她,等目的达成之后,却不认承诺的话,她也会生气的。
司徒衍却是摇摇头,甚是感慨:“可你在我这里,并没有诚信可言。”
言罢,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小爪子。
待转过身来,他看到她裙摆和绣鞋尖头有几团不规则的墨渍时,两道眉不禁拧成一团。
司徒衍立马将沈葭抱起来,放至到软榻上。
他褪了她的鞋袜,看到她的脚趾上多了些淤青时,即是吩咐宫人去传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