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乐,你喜欢外面的生活吗?”薛仁钺走在她的身边,笑容和煦,言语间,充满了关心。
司徒闻乐笑眯眯地点头,对薛仁钺亲近了些,“多谢六皇兄,若不是你,我估计还没办法从宫里出来。长这么大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出宫。外面真的比皇宫有意思,可惜,母后和皇兄平常总不让我出来。”
“你喜欢就好。你一个姑娘家,他们居然也舍得让你天天闷在宫里。”薛仁钺笑得如君子,眼里却是掠过一道冷意。
金吾卫长使林郡是他的人,他想要放司徒闻乐出宫,的确很容易。
“就是嘛,还是外面好玩。”司徒闻乐兴高采烈地到处跑。
她一会跑到胡饼摊前,观看胡饼的做法,一会又跑到面具摊前,拿起几只面具,往脸上反复地试。
试过以后,司徒闻乐发现自己都挺喜欢的,便是抱着面具,转身离开。
“小郎君,你还没结账呢。”卖面具的小贩急忙喊住人。
司徒闻乐的世界里,没有结账这个说法。
但她之前在宫里时,听仆妇们说过,外面的人从铺子里拿了东西,是需要给银两的。
她觉得结账也是要给银两的意思,可她身上没有银两。
司徒闻乐就取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递过去,“这个够了吗?”
小贩先是对小郎君戴镯子一事感到费解,后来,他借着月色,看清玉镯的成色和水头后,又是惊骇。
这是何等高档的货啊。
“不够么?”司徒闻乐疑惑着,又从袖口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来。
“再加上这个,可以了吗?”
小贩惊呆,原来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司徒闻乐正想将夜明珠也交给小贩,薛仁钺已是走了过来,拿回她的夜明珠和玉镯。
“闻乐,几个面具要不了这么多钱。你的这两样东西,可以包下数家酒肆和茶楼了。”说着,薛仁钺拿出几个铜板,交给了小贩。
在小贩充满揣测的目光中,他带着司徒闻乐往一处茶楼走去。
“原来几个铜板就够了。”司徒闻乐懵懵懂懂地应下,跟着薛仁钺走了几步。
到了一处卖糖葫芦的摊前,她盯着糖葫芦,看得出神。
薛仁钺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嘱咐道:“我现在有点事。等会进了茶楼,你就在下面等我。我出来后,会去接你。”
“好啊。”司徒闻乐一点意见都没有。
说完,她开始品着糖葫芦上的糖霜,唇边也沾上了些糖渣。
快到茶楼门口时,她却故意放慢了步子,然后,趁薛仁钺不注意,她迅速地跑掉。
她是出了宫,从太医的队伍里溜出去后,才跟薛仁钺相遇的。
一路上,她发现,薛仁钺都在紧盯着她,寸步不离,像是生怕她跑掉一般。
司徒闻乐顿觉有异。
她虽不知道薛仁钺的目的是什么,也是真的喜欢外面,但她觉得自己若是再跟他一起,很有可能被他卖了数钱。
她得尽快摆脱掉他才行。
司徒闻乐嫌累,连面具都不要了,直接给丢到一边。
她跑了好一段路,已是到了一处僻静的坊市。
这时的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就暂时停下来,喘口气。
几缕头发被风拂过,吹到鬓边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幞头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一头乌发垂落至腰际。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司徒闻乐也没放在心上。
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她如释重负,自己终于不用再被困在那如金丝鸟笼般的皇宫里了。原来在她撇弃了习以为常的生活,还能发现这么大的世界,还有千万种可能。在这一方广阔的天地里,她可以尽情地去探索自己过去不曾知道的事。
姚太傅什么的,都滚一边去吧。
然而,司徒闻乐还没走两步,脑袋上就落下一个重物。
她被人重敲,当即晕厥。
第87章 朱砂
持了木棍的大汉见司徒闻乐晕了过去,就去向后面的人复命。
夜色里,一男一女走出了出来。
女的是京城当地的一位牙婆,男的是往来于京城和西域等地的胡商。
牙婆走过去,在司徒闻乐身上打量了一番后,目光精亮。
她啧啧感慨:“这位姑娘长得可俊啊。”
“富贵窝里娇养出来的小姑娘,模样能差么?”胡商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虽不是很清楚这位姑娘的身份,但根据他多年来的从商经验来判断,这应该是位贵族小姐。
牙婆像看见金子一般,捏着司徒闻乐的脸,笑得合不拢嘴:“若是将她放到勾栏里,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她是六王爷要的人,你别奢望那么多。”胡商提醒道。
从外表上看,他就明白这是他们平时碰不得的人。
若不是六王爷的吩咐,他们也不会去对这种贵人动手。
牙婆也很识趣,悻悻然松开了手。
胡商道:“我们还是赶紧按照六王爷的吩咐,把人按规定的路线送走。”
牙婆点点头。
她转过身,挥一挥手,就有人驶了一辆马车过来。
“把人扶上马车。”她一边帮忙扶人,一边吩咐:“别让她伤到,不然,我们都担待不起。”
一行人匆匆地忙完,就随马车一同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长安街边的茶馆里,薛仁钺坐在二楼临街的窗边。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隔间,几样盆景错落地分布在窗棂上,绘有梅菊的竹帘垂落在入口处,让此处在喧嚣内取一方宁静。
隔间中,一张楠木茶案上,一只茶壶冒出袅袅热气,带来一室的茶香。
薛仁钺手持了青瓷茶杯,品着茶馆里新入的碧螺春,姿态温雅。
而后,他将茶盏搁放在桌面上,目光落在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面,平静无波。
沈湘就坐在他的对面。
平日里,薛仁钺对沈湘是不闻不问,只将她一个人扔在王府的后院里,晚上,从不踏入她的院里。一连数日,她都无法见到他。沈湘挨了赵欢儿的欺负,都没地去哭诉。
今晚,薛仁钺却主动带她来茶馆。
一开始,沈湘的心情激动,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她专门挑选了最满意的衣裙,使劲地往脸上搽了好几层粉,又是精心描眉化妆,遮掩住自己的憔悴之色。
既然现在,他是她的夫君,她也没有其它的退路,那她自然要去讨好他。
可是,薛仁钺半天没有说话,沈湘未免有些局促不安。
“王爷,茶凉了,妾身为你换一杯。”在僵硬的气氛之中,沈湘主动起身,重新给薛仁钺沏了一壶茶。
经过三道工序后,她将温茶注入青瓷杯中,缓缓地将杯盏推到他面前,殷勤道:“王爷,你还未尝过妾身所沏的茶吧?我尚未出阁的时候,府上曾请了城中最擅烹茶的董娘子来教我茶艺。我学了茶艺后,常为父亲沏茶,父亲都夸我有天分。”
薛仁钺垂目,只看着清茶里的倒影,没去碰。
他吐了一口气,缓声道:“本王记得,当年的武安侯府里,葭儿也擅沏茶。可惜,本王没有福分,再喝到她所沏的茶。”
沈湘的神情一僵,张开的嘴里,不知道该吐出些什么话。
任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在自己面前,提起其他的女人。
一股子失落感自她心底溢出。
她顿时明白,薛仁钺并不是单纯地带她来茶馆而已。
“王爷,姐姐她如今是陛下的人,而且,陛下还说过,要立她为后,王爷还是不要再与她扯上瓜葛为妙。”
听到这话,薛仁钺才用正眼看沈湘。
“你都看清楚,听清楚了?”
沈湘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对沈葭仍然是旧情难忘。
“当然,白日里,在芙蕖园的时候,妾身亲眼看到,她将面纱揭下,也亲耳听到,陛下说要立后的话。”她越想越恼,觉得自己落得今日这般田地,都是因为自己被沈葭算计了。
试想一下,如果她当时如果没有失了名节。那她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应是纯洁无瑕的存在,沈葭又怎么能跟她相比。
薛仁钺的眼眸渐深,似是在思索。
沈湘又开始火上添油,“王爷,听太后娘娘的意思,她根本不是我的亲姐姐,而是前朝公主的女儿。据说,前朝公主当初,也是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她们母女都跟狐狸精一样,惯会勾引男人。姐姐当初已经骗过你一次,你可不要再受姐姐蒙蔽。”
提到当初的事,薛仁钺也有怒气。
若是沈湘没有将沈葭的那些琴谱给他,他就不会误以为沈葭水性杨花,欺骗他的感情,从而一气之下,给沈葭写了一封绝情信,娶了赵欢儿。
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和沈葭之间也不会是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如是想着,薛仁钺看向沈湘的眼神,不禁凌厉了几分。
沈湘受到惊吓,怯懦地喊了一声“王爷。”
“你现在就给本王回去!”薛仁钺难得发脾气。
沈湘泫然欲泣,但她害怕,只能老实地按照他的话做。
沈湘走后,薛仁钺有些烦躁,不免将视线又放到外面的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