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没料到会婆婆会问这个,正襟危坐道:“有劳婆婆费心了,父亲稍信来说家中什么也不缺,让我路上把孩子带好就行,故而没有特别准备什么,媳妇抽空做了几双鞋。”
吴老太太和吴姨娘闻言颇感意外,相互对视了一眼。真珠看在眼里,觉得这两人肯定串通好了有事要说,不管她们要说啥,绝对不能让她们统一战线,要各个击破。
吴姨娘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说话,真珠忽然抢着说道:“祖母,我看您今天面色红润,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看来那位李知县送来的昆仑暖玉石枕果然有治疗头风的效果啊。”
吴老太太听完有些糊涂了,她疑惑地看了看林氏,林氏面色如常;又看看吴姨娘,吴姨娘忽然脸涨得通红。
吴老太太忍不住问:“昆仑暖玉枕,那是何物?不曾听说过。”
真珠惊奇道“咦?祖母怎么会不知道呢?”
看看吴老太太的脸色,又接着道:“我也是年前听二舅舅说得,有位李知府,考绩平平无法晋升,爹爹觉得他在在苦寒之地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而奏报圣上,给他平调到中原一座城池任知府了。这位知府心里感激爹爹体恤下官,不知怎么打听到祖母您有个头疼的毛病,托林家北方分号从漠北弄来这么一个宝贝孝敬您哪,据说这种昆仑暖玉枕,对治疗头风病非常有效果。”
吴老太太听完,看着吴姨娘问:“清怡,可有此事?”
吴姨娘如坐针毡、结结巴巴道:“有,有是有,是有的,就是,只是……。”
真珠催道:“吴姨娘,既然有,那这样的好东西你放在库房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拿出来给祖母。”
林氏也恍然大悟般惊讶道:“莫非吴姨娘竟没有将这宝贝拿给婆婆啊。”
吴老太太听到此处,脸色沉了下来,心说清怡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明知道自己有头风的毛病,却不知道把东西送来。
但是毕竟是自己内侄女,多少要给她留几分面子,便接口道:“这一段儿,又过年,又走亲戚,又送考,杂七杂八多少事情,想来是清怡也是忙起来没顾上,抽空给送过来就行了。”
真珠心里暗暗冷笑,这枕头只怕是送不来了,她那日无意间听林二爷跟林氏提起来,说是去威远镖局对账本的时候,看到吴姨娘托威远镖局将这个枕头带回岳城给她娘家母亲了。
第36章 六十大寿,花戏楼和戏
吴姨娘却不知道威远镖局也有林家的股份,也巧了这个物件正是林家北方分号费心寻来的,所以林二爷对这个暖玉枕头特别有印象。
吴老太太不知道内情,使了个缓兵之计,但是真珠可没打算让吴姨娘有喘息之机,她徐徐说道:“祖母,听说那暖玉枕是凝聚山之灵气的宝物,用法可讲究了。用对了能缓解头疼,还能美容养颜:用错了不仅不能治病,还会伤身。孙女前几日恰巧在书上看到了用法,不如让吴姨娘现在取来,孙女教教祖母如何用。”
吴老太太听闻此言,觉得甚有道理,便对吴姨娘道:“派人去库房取出来吧。”
吴姨娘呆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鼻子上沁出一层浓密的汗珠,听到老太太如此说,她的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几下,强作了笑脸说道:“婆婆,一时我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回头我找到了,再派人送来给您。”
可是吴老太太已经被真珠的话勾起了兴趣,见吴姨娘这般推三阻四有些不快了,面上带了怒色道:“库房不就那么大,又不是一根针,还能找不到!”
真珠适时补刀:“难道吴姨娘你想留着自己美容养颜,不想给祖母了?”
吴老太太真的动怒了:“莲芬,你带人去库房找。”
“奴婢这就去!”大丫头莲芬脆生生得令,转头对吴姨娘道:“有劳吴姨娘,将库房钥匙拿给奴婢。”
吴姨娘眼看事情遮不住了,只得扑通一声跪下,泫然欲泣道:“婆婆恕罪,前月得了老家书信,信中提起我娘腊月里中风昏倒,病势凶猛,险些偏瘫在床。我就和老爷商量了一下,老爷说事有轻重缓急,先送去给岳母调养身体,过几日再给婆婆寻个更好的,故而,故而……”她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
林氏坐在旁边听着,神色肃然,听到吴姨娘说“岳母”一词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无奈情绪。
真珠此时十分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吴姨娘!我劝你注意言辞,当心祸从口出!你不过是个姨娘,怎敢妄言自己母亲是我爹的岳母,难道还要人时刻提醒你才想得起自己是个姨娘。太太的母亲才是我父的岳母,你的母亲论起来顶多算是祖母的娘家嫂子罢了,轻重缓急怎可与我家祖母相提并论。”
都说人老了就小了,吴老太太本来正在兴头上,这一下被强行落空了。
听说这样大好的东西被吴姨娘不声不响地送给自己娘亲了,她心里便不大痛快。
又听真珠这一阵子数落,心里更不痛快了,虽说送的那人是自己娘家嫂子,但是这天底下谁见过几个小姑子同嫂子亲厚的。
她有心发火,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因为挣个东西闹脾气,传出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只好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 ,不悦道:“行了行了,事情我知道了,给了就给了吧,你起来说话!”
吴姨娘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爬起来,侧身坐在了椅子上,她看出来吴老太太真生气了,但是送走了就是送走了,快马加鞭也追不回来,只能说实话。
一屋子人沉闷地坐了一阵,俱都无话。林氏娘俩是真没话说,吴姨娘是不敢说。
吴老太太实在气得头晕,不想再陪这几人干耗,便下了逐客令。
吴姨娘显然是有未达成的目的,她急道:“婆婆,您忘了,还有事没说?”
“你有事那你就自己说!”吴老太太两手拍在大腿上,气呼呼地往后一靠,在太师椅上坐个满怀。
“可是,您刚才不是要说的吗?”吴姨娘期期艾艾道。
“我现在没话可说!”吴老太太板着脸。
林氏和真珠本欲起身,闻言对视一眼,不方便走,便又坐回去了。
吴姨娘看看她婆婆,又看看林氏和真珠,终于咽了口唾沫道:“确实是有个事,我听说太太要回岳城给林老太爷祝寿,就想到咱家老太太今天秋天也过六十大寿。我便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建个花戏楼养个戏班子,一来办寿宴之时肯定风光八面,二来平日里可以给婆婆解解闷,三来家中有个戏班子,老爷的同僚,或者官眷经常来家中听戏喝茶,也能让咱家有个好人缘儿。”
真珠问道:“但是家中没有空旷处可建房了,不知道吴姨娘打算把花戏楼建在哪里?”
“我已经打听好了,住在咱家东边的齐老大人就要告老还乡了,他那个宅院正在急卖,价格要得也合适。虽然那宅子旧了点,但是和咱家花园就隔一道院墙,拆了就是一家。到时候整修整修,在北边盖个花戏楼正好。”
吴姨娘一边说一边觑探林氏和真珠的脸色,两人俱神色平静,于是便大胆说了下去。
“只是略微缺少点银两,所以想把太太叫来商量商量,毕竟是为老太太做寿,咱们做媳妇的总要花点心思,我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嫁妆和多年的积蓄全拿出来办这个事了,只是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
林氏没有吭声,真珠却实在忍不住笑问:“我真好奇,吴姨娘你有多少嫁妆啊,说出来听听?”
吴姨娘面色微红,讪讪说道:“这个嘛,不管多少都是咱做媳妇的心意不是?”
真珠又笑着问道,“方才吴姨娘说略微缺少点银两,这个略微是多少呢?”
吴姨娘抬头,充满希望地看着林氏道:“不太多,有八千两就足够了。”
她又拿眼去看吴老太太,吴老太太转头不理她,也不接话。
哈哈哈哈哈……,真珠放声大笑起来,林氏也苦笑着叹了口气。
笑容这种东西果然是可以传染的,虽然不知道真珠在笑什么,但是见她笑个不停,吴姨娘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她笑着问道:“你笑什么啊?”
真珠霍然变脸,收起笑容,猛地一拍桌子:“我笑你不知分寸!不知深浅!不知斤两!不知天高地厚!”
这一声把屋里众人都震得一愣,吴姨娘更是哆嗦了一下。
真珠厉声道:“吴姨娘,看在你服侍我爹多年,又給赵家养育了四个子女的份上,太太一直敬你几分,我也一直当你做半个长辈,谁知你竟然如此不安分,想祸害我赵家!”
吴姨娘听了大吃一惊,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祸害赵家。”
吴老太太虽然因为吴姨娘擅自将昆仑暖玉枕扒拉回娘家的事生着气,但是这几句话说得有些重了,便开言阻拦道:“珠丫头,话不可乱说,吴姨娘毕竟是你的长辈,持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