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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男主退亲未婚妻以后 (白日上楼)


  便在这时,一曲琴音忽起,似自九天来,完美地嵌入这支舞,琴声铿锵,嘈嘈切切如珠玉落盘,似银瓶乍破。
  铿锵的雨点簌簌而下,伴随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郑菀回旋得更急,跳出了一个三十六旋——乐声抚过众人的耳朵,穿过他们的心脏,传出石舫,传出水榭,最后飘荡在四季不腐的骊泗汤。
  不论是临窗赋诗之人,还是嬉笑清谈之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侧着耳朵静静地听。
  他们听到了金戈铁马,听到了潺潺流水,听到了江南烟雨,听到了漠北狼烟。
  大梁建国伊始,国土破碎,全是梁太宗东征西站,一块块收回失地——
  活得久一些的,还能记起当年。
  琴音起至最高,戛然而止。
  白发苍苍的老者,泪流满面。
  郑菀也伴着这琴声,停止了跳舞。
  她看向崔望,他不知何时从长几后走出,膝上是名琴焦尾,如玉雕就的十指还按在琴弦,她第一次在他看中看到了情绪。
  似春日街头的微风,不够浓,不够暖,却让人想就地大睡一场。
  “你——”
  “啪啪啪——”容怡大煞风景地鼓起掌来,脸蛋笑得红扑扑,“菀娘,菀娘,你跳得真好!这位郎君,也是天音。”
  “此琴此舞,见之此生无憾。”
  有一儿郎起身,将髻边所簪之花递与郑菀,“郑小娘子,是我之前粗碍,能跳出此舞之人,便是有些狂悖,也是应当。”
  这人仿佛开了道闸,方才还对欺辱视而不见的儿郎们纷纷摘下鬓边之花,赠与郑菀。
  不到一会儿,她手中便捧了厚厚一堆。
  赠花以酬情,对大梁人来说,得他人所赠之花,代表着那人的钦慕和敬仰。
  容沁皱着鼻子,半晌才道了一声:“菀娘,你骗得我好苦!”
  郑菀未说话,只捧着花默默回了座位。
  “菀娘原来会舞,倒叫我虚惊一场,当初也不知哪位传出来的话柄,让人说了这许多年!”柳二娘子半嗔半怪道。
  还能是谁。
  她阿耶。
  郑菀五岁时,父亲便找了舞艺大师方大家来府中常住,亲自教授,她学艺六年,方大家便教无可教,自请离去。
  当今圣主好舞,人人皆知,阿耶自然不愿让她现于人前,这才有了那些传言流出。
  郑菀但笑不语,时间一久,大家也都各干各的去了。唯独太子面色甚是复杂,似懊恼,似留恋,看她良久才肯挪开视线。
  “郎君本不愿与我伴奏,后又为何助我?”
  郑菀的舞确实动人,可若没有博陵崔氏子琴音的加持,还到不了这般动人。
  她可还记得,这人在修剑之余,唯独两个爱好,一个是做剑穗,虽然从来不用,乾坤囊里已经堆了上百个剑穗。
  还有一个,便是弹琴,这焦尾琴便是他母亲遗物。
  “兴之所至罢了。”
  崔望从宽袖间取出一方帕子,摊开,沁红的鸡血石碎粒被小心地包在一处。
  “此物可是你遗落的?”
  郑菀面色惊诧,心藏暗喜:
  “确实是我。”
  猎物上钩了。


第7章 复真身
  石舫二楼。
  郑菀惊疑不定地看着呈到面前的帕子,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芙蓉面由红转白:
  “此物确实归我所有,不知郎君在何处……寻到的?”
  “晓风斋的湖边。”
  崔望的惜字如金,让郑菀只能自己来:
  “又如何得知……此簪属于我?”
  玳瑁簪上的鸡血石已经碎成了无数瓣,放一块完全看不出原样,除了那一个“崔”字还算完好。
  “梅园门外。”
  郑菀看着崔望脸不红心不跳,一派泰然地扯谎,心道原来书也是会骗人的,什么剑君澄心澈骨,全然不理俗事,明明撒起谎来比她阿耶不差。
  “莫非郎君那时……便留意我了?”
  郑菀小嘴微张,一双偏长的水润桃花眼瞪得溜儿圆。
  崔望摇头:“非也。”
  “可——”
  “我对小娘子别无他意。”
  在郑菀的困窘难堪里,崔望瞥了眼她的手腕,腕间金花链松松垂落,工匠以细镂嵌丝工艺将一朵朵芍药扭股成串,连花叶都纤毫毕现,叶下坠了十来粒水滴状的鸡血石,一看便价值不菲。
  “家母也喜欢收集这类鸡血石做成的饰物。”
  “原来如此。”郑菀一脸恍然大悟,“阿耶知我欢喜,每每首饰铺有新货,总会为我添置一些。”
  其实不然。
  郑菀喜羊脂白玉,喜金银玉器,唯独不爱这不甚值钱的石头。
  “所以那支簪也是令尊所赠?”
  “那倒不是,”郑菀轻轻抚过破损的鸡血石碎粒,眸光盈盈,“此物乃故人所赠。”
  “看来这故人,对小娘子的意义非比寻常。”
  “确实……”郑菀嘴角笑意浅浅,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苦意,“不大寻常。”
  “哦,如此。”
  崔望却似是失了兴致,不再继续问询,只执起几上浆汁小酌了一口。
  郑菀吃不准他的意思,却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对话下去,正犹疑间,却听门外忽起一阵骚乱,似有女声夹杂其中,她转过头,问:
  “发生了何事?”
  同时太子也高声发问,面色不豫:
  “何人在此喧哗?”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篱帽的小娘子随着侍女进门,一身白裙,光看身形便觉弱质纤纤、惹人堪怜,连那哭啼之声,也似春莺哀啼。
  “臣女柳家三娘子,柳思。”
  白衣小娘子款款下拜。
  “柳二姐姐,此人可是你府中那生了红瘢的庶妹?”
  容沁挑高眉,“无端端地跑这儿来作甚。”
  上林宴再是百官同乐,也没哪家官眷真带庶女来参宴的,更别提方才还在石舫门口哭哭啼啼,闹出那般动静。
  柳二娘子面露羞惭:
  “我家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县主勿怪。”
  说罢便转过头,垂目看着跪在舫中的庶出妹妹问,“三妹妹突闯来此,可是有要事?”
  那边小娘子还在哭,边哭便求柳三娘舍了情面去请太医救一救她姨娘,郑菀在后舫,却愣是听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柳三娘怎会在此?
  她明明叫人看好了。
  饶是想得透彻,临门一脚,也不得不心中发慌。抬头望向舱外,却见事先安插过去的侍女在暗处朝她摇了摇头,显然是事情有变,没拦住人。
  崔望浅酌了一口,见她唇色发白、神情有异,终于问了一句:
  “可是有何不适?”
  不适,她大不适!
  郑菀心中惶急,面上却半点不露,只捶了锤跻坐的右腿,额前香汗涔涔:“先时还不觉得,闲坐下来,方觉脚腕痛得厉害。”
  唇间露出一丝苦笑:
  “大约是将脚……崴了。”
  崔望似未起疑,重新阖目养起神来。
  郑菀双目微垂,长长的睫毛将一切情绪敛入眼底,思来想去,她自阿耶去登闻鼓处便生出的隐隐不安,竟有了出处——
  在她改变书中剧情的同时,一些事儿也一同变了。
  譬如万万不可能出现在宴上,最后却闯了宴的柳家庶出三娘子,鸡血石簪的真正主人。
  轰鸣之中,郑菀骤然大悟,冥冥之中存在一种力量,在试图将一切导回正轨。
  她欲李代桃僵之策,危矣!坦白当日,与阿耶的对话又一次浮现在脑中。
  “……菀菀,此法太过激进,不妥。”
  “可阿耶,人活于世,若蚍蜉游世,既已窥得天光,为何不闯一闯?若只想求得青龙谅解,女儿一人负荆请罪足以。”
  “…青龙高洁,降世不过为了却尘缘,我郑家何不抓住机会,借此飞跃成龙,去那地阔天广之处遨游一番?”
  “菀菀……”
  “阿耶你甘心么?凡人朝生暮死,于那人,不过弹指一瞬。菀菀倒觉得,此事于我郑家,也是一桩险中求胜的机缘。若成功,我郑家便可脱离这懵懂凡尘。”
  坐井观天的青蛙某一日发现天地之外,还有广袤天、无边地,从前那颗心,又如何按捺的住?
  郑菀承认,她确确实实如书中所言,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坏角儿。
  当年打了崔望板子的是她,路过搭救、温言软语将人送去医馆的好心肠小娘子,是此时哀语求怜的柳三娘子——
  可却因柳三娘面生红瘢,与崔望接触时始终头戴幕篱,她便心生李代桃僵之计,果真是……坏透了。
  至于这鸡血石簪,在书中,本该是两人相认的媒介。
  崔望心中感激,送了这支簪子,两人相认后,他治好了她的红瘢,许她一个愿望,最后,这柳三娘去了玄苍界,拜入太极门一峰长老门下,风光无限。
  此事叫她提前从梦中得知,半途截了胡,撺掇柳三娘子提前典卖簪子,未免后患,还趁势将簪子摔碎了。
  便崔望起了疑心要查,也只能查到她事先埋下的暗线,得知当年她笞了他又过意不去、施以援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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