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待她走后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呆呆坐着,伸手一摸,脸上还有眼泪。
她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她一直错怪了白蔹。
皇太后一直不喜欢她,当初弘历娶她为妻的时候,就曾反对,只是那个时候先帝已同意,弘历强烈要求,彼时身为僖贵妃的皇太后对于儿子的亲事并没有太多发言的权利,只能同意了。
要知道这人要是不喜欢一个人,是怎么看怎么错,越看越不喜欢,皇太后对她就是这样的。
当初长女早夭,她怀上了永琏,皇太后更是听闻江湖老道说她是个不祥之刃,有她在,这弘历子嗣一直单薄,所以想着除之后快,更是下了狠心想要他们母子一尸两命。
宫里头的龌蹉手段一向都不少,最叫人恶心的就是趁着女人生产的时候动手脚,到时候将锅推给难产,便能甩的一干二净。
皇太后依旧想的是这一出,就算是那个时候宁筝在宝亲王府,可这负责生产的嬷嬷却是她送过去的两个老人儿,宁筝就算是与皇太后不合,也不会想到会有祖母不心疼自己亲孙子的,殊不知这宫里头的女人心肠是一个比一个歹毒。
那日富察皇后的确是难产了,她甚至本就弱,生了一天一夜孩子都没有恒下来,两个稳婆看似着急,实际上却并没有做什么,倒是那个时候的白蔹只有十来岁,还不能近富察皇后的身,只负责烧水,却是叫她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原来是两个稳婆商量着怎么做会让富察皇后死的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那两个稳婆以为房内无人,其中一个稳婆还借着出来看热水偷溜出来的,谁知道白蔹听闻这话铜盆吓掉了,两个稳婆冲进来,她就要大喊大叫,说要将这件事告诉弘历。
那两个稳婆不敢轻举妄动,只将双喜姑姑叫了过来,对,那个时候的僖贵妃直说放心不下富察皇后生产,还专程将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派了过来,双喜姑姑看着这个小丫头,不是没想过暗下杀手,只是她是看着弘历长大的,知道弘历的性子谨慎,人又聪明,若是在富察皇后生产的时候有人死了肯定是会起疑心的。
不过双喜姑姑是谁,她自然懂得什么叫做借力打力,更是狠狠威胁了白蔹一番,说要白蔹为皇太后效力,若不然,今日就是富察皇后的死期,更道皇太后一直暗中给富察皇后下药,若是白蔹敢声张半个字,富察皇后和她一个都活不了。
白蔹信了。
忠心耿耿的白蔹信了,她一向都不算是十分聪明,惶惶不安之下看什么都怀疑,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见着富察皇后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更加信了皇太后一直在给富察皇后下药,所以就开始成为了皇太后的耳目。
她不是没想过将这件事告诉弘历,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保险,世人以孝治天下,皇上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却只有一个母亲,她了,她也只有一个主子啊,是一点险都不能冒的。
所以哪怕是她知道宁筝察觉到她是个奸细,她也不后悔,为宁筝做了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为宁筝烧纸。
她隐约也知道皇太后的性子,打从二阿哥永琏死了之后,皇太后更是对当初那老道士的话深信不疑,眼里更是容不下皇后娘娘了,所以只能在有生之年替自己的主子烧点纸,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宁筝脸上是冰冰凉的一片,只觉得白蔹好蠢好笨啊,笨的叫她心疼!
她是更恨皇太后了,就好像一个七尺男儿欺负了三岁幼童似的,带着压榨和逼迫,一点都不公平……原本她以为皇太后就算不是个好婆婆,也该是个好母亲和好祖母,如今思来,好像懂了,为何皇太后对二阿哥永琏一直不太亲近,只怕是心虚的成分居多,对和敬公主又疼到了骨子里去,只怕是将对永琏的心虚转嫁到了和敬公主身上……
她这边正思量着了,却听闻耳畔传来了银朱的声音,“皇上您不能进去,娘娘说了,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弘历可不管这些,方才他听闻今日后宫发生的那些事儿,只想要过来瞧一瞧,如今走进一看果然是不大对劲,屋内冷冷清清的,宁筝跟前的茶冷了也没人蓄上,仔细一看,他的皇后脸上还挂着泪了。
他忙道:“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宁筝鼻子又是一酸,摇摇头道:“皇上,臣妾没事儿,就是……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她嘴上是说着没事儿,可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带了哭腔。
第65章 恨一个人太累...
这弘历如今最怕的无非就是宁筝的眼泪了,宁筝一掉眼泪,他的心就疼的厉害,如今一把更是将宁筝拥入怀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见着宁筝在他怀中小声啜泣,什么话也不说,微微叹了口气,又道:“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只要你心里好受点就行了……肚子饿不饿?朕要银朱给你端些吃食来?”
如今已经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便是等着这些吃食端上来了,宁筝看着这一桌自己爱吃的菜,也是胃口怏怏的,她一想到可怜的白蔹,就怎么都吃不下,偏偏当初自己还那样怀疑过她……
弘历见她这般,也没什么胃口了,心里更是暗想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是宫里头有人赌钱作乱,又是宁筝小惩大诫,接着又是双喜姑姑暗自求情……等等,只怕这问题就出在了双喜姑姑身上。
弘历作为九五之尊,这点察觉能力还是有的。
等着他哄了宁筝睡下了,则将双喜姑姑找来问话,不得不说双喜姑姑是个软骨头,弘历三两句话一吓唬,原先忠心耿耿的双喜姑姑就全说了,到了最后更是忍不住连连磕头求饶。
到了最后,弘历已经是气的浑身发抖,原本是想要狠狠惩治双喜姑姑一番,可转而一想,双喜姑姑不过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做事儿,如今只乏力靠在软枕上,阖眼,淡淡道:“下去罢,今日这事儿不得对旁人提起,若是说了,当心你的小命!”
可怜双喜姑姑今日就像是做过山车似的,心情一下高一下低,到了最后更是落入谷底,更是想着过两日找个借口与皇太后说一声回老家算了,要不然叫航太好知道她说的那些话,只怕死一万次都不够了。
弘历一个人坐了好久,当初往昔是一幕接一幕,他不否认皇太后疼惜他,可就如他与宁筝所言,这宫里头女人对孩子的疼爱是带着几分利用的,他万万没想到宁筝怀有身孕的时候,皇太后居然想暗下下手……他居然有这样狠毒的母亲!
他是一宿没睡,到了快要上朝的时候这才回房了,原本是打算梳洗一二后便直接早朝,恰好还有多余的时间,便坐在床畔细细打量起宁筝来了——她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一些肉,如今这一病又瘦了下去,当初宁筝刚嫁给自己的时候脸圆润得很,那个时候总闹着说自己太过丰腴,如今这脸上都没肉了……
他是自责不已,握住宁筝的手,也不管宁筝是不是尚在睡梦之中,低声呢喃道:“宁筝,是朕对不起你,是朕对不起你啊……”
说着,他的喉头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他是九五之尊,更是男子,有泪不能轻弹,只是他这辈子对不起这个女人。
宁筝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了弘历的声音,梦里更是在想——他对不起我,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翻了个身,她又睡了过去。
弘历早朝之后便直接去了慈宁宫,不过他并没有去见皇太后,而是直接吩咐双喜姑姑,说如今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慈宁宫却是一片奢华景象,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直接将慈宁宫的宫女太监裁了一半,其中就有双喜姑姑,至于这吃食用度,也是酌情减少。
双喜姑姑是喜不能自持,她侍奉了皇太后大半辈子,若是这个时候走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可这话由皇上说就不一样了。
众人听闻皇太后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将手边的茶碗都砸了,到了最后只有一句话——给哀家把皇上叫来,哀家要问问他,哀家还是不是他额娘了!
不过到了最后,弘历还是没有过去,甚至都没有差李玉过去走个过场。
宁筝听闻这话的时候,也顾不上昨日的伤痛,面上惊愕满满,只道:“……皇上当真这般做了?他,他到底还要不要名声了?”
别说是老百姓了,恨不得这朝廷文武百官也会觉得弘历不忠不孝,特别是那些言官,上起折子来像是不要命似的,就巴不得弘历杀了他们,以此才能彰显他们的忠心。
其实吧,她昨日心里也恼,恼皇太后的无情,要不是皇太后这般,白蔹怎么会死?富察皇后又怎么会早早去世?
只是她转而一想,若不是皇太后从中作梗,她又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原来她总觉得这里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如今好像也习惯了,特别是……弘历,就算是不愿意承认,她也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依赖这个男人。
等着弘历过来的时候,宁筝就像是个话唠似的,叨叨说个不停,“……臣妾觉得皇上这样做不妥当,宫里头人多口杂,皇上这般,知道的会说皇上心系黎民,可不知道的却说皇上苛责生母,特别是如今太后娘娘还病着。”